白衣男子认真回礼,他没有说话,先是盯着李饱看,从上到下,无一遗漏,而且目不斜视,李饱有些不自在,低下了头。
白衣男子又审视邓真,尽管邓真已经见过他无数次,还是有点小紧张,因为这个三师兄做事一丝不苟,重视每一个细节。每天,那些师弟、师妹们不管性子多么懒散,多么随意,早上都会到这里向他报到,他会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该批评就批评,该表扬时就表扬,该惩罚时就惩罚。有些人不服气,他会讲道理,反正让对方哑口无言。如果不讲道理,那就过招,赢的人始终是他。所以后山所有的师弟师妹不管是口不服、心不服,还是心口不服,因为论说说不过,论打打不赢,都只得听他的。在大家心目中,老师不可怕,大师兄不可怕,三师兄才是王者。
白衣男子冷轩说话了:“十师弟,你的指甲怎么那么长,而且里面好多脏泥,到底怎么回事?”
李饱一看,自己的指甲里也有许多脏东西,感觉悄悄地把手缩进衣袖里。
邓真说:“三师兄,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带小师弟去祭拜三师兄,看到坟墓上长着几棵杂草,就去拔,所以……”
冷轩知道这个十师弟素来机智灵活,谁知道他会不会自己玩泥巴弄的,冷轩转头问李饱:“是这样吗?”
李饱伸出双手说:“三师兄,是这样的,十师兄拔草时有点心慌,说耽误时间怕三师兄怪罪。”
冷轩悠悠一叹,说:“我有一些时间没去看二师兄了,二师兄不会怪我吧?你们做得对,师兄我怎么会怪你呢?”
李饱、邓真松了一口气。
冷轩语气一转:“不过——”
李饱、邓轩重新紧张起来。
冷轩的语气却相当平和:“你们还是应该把手洗干净,知道吗?”
“知道。”
“等一下马上去洗。”
李饱看到亭子中央有一个古香古色、精致的石磨,石磨上面有一个透明的瓶子,估计是水晶之类做的。瓶子里开着紫色的小花。石磨旁边是竹子做的柱子,从粗大的竹子里伸出一截细细的竹管,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滴晶莹的水珠滑落,刚好滴在瓶子里。瓶子旁边有一个装水的小容器,如果瓶子里的水满了,刚好漏到容器里。
冷轩看李饱盯着瓶子看,问道:“小师弟,你看了这个瓶子,有何感想?”
李饱认真想了想,说:“水满则溢。”
冷轩点点头,说:“对,学无止境,修行也如此,记住了吗?”
“多谢师兄指点。”
“十师弟带你转了一圈,有何感想?”冷轩问。
“我觉得这里青山绿水,地杰人灵,我应当向各位师兄师姐好好学习。”李饱小心地回答。
“学习应当有所选择,那些不好的就不要学习,比如你的六师兄,喜欢砸东西,看见什么就想砸什么,我估计他连我这顶帽子也想砸了。”
邓真忍不住咧嘴笑了。
“你是不是也想把我这顶帽子取下当风筝飞?”冷轩突然问邓真。
“不敢不敢,我哪有啊?”邓真连忙摆手否认。
“不是不想,是不敢。”冷轩冷冷地哼了一声。
“三师兄,你看老师和大师兄都没有回来,我该干点什么?”李饱问道。
“你可以先学习一下礼仪,不学礼,无以立。”
“然后呢?”
冷轩看着邓真:“你应该知道做什么吧?”
邓真高兴地说:“知道知道。”
……
两人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到潭边洗手,把指甲里的黑泥全部清除。
李饱有一些疑问,说:“这个亭子叫什么名字?”
“君子亭。”
“好名字,亭子里那把竹椅为什么比普通的大了一倍,三师兄怎么不坐呢?”
“因为那把竹椅是老师坐的,你知道老师有多高吗?”
“有多高?”
“九尺六寸。”
李饱掐指一算,我的天!居然是两米多,只比姚明矮一点,这身材,不进国家篮球队,太可惜了。
李饱吃惊地说:“这么高啊!走到哪里也会被人们轻易认出来,那不是很麻烦吗?”
邓真翻了一个白眼:“老师想让你看见你就一定能看得到,想不让你看见就是站在你身边你也不能发现。”
李饱瞅了瞅四周,却无一发现,问道:“老师到底是什么境界啊?”
邓真却昂首看天,李饱也抬头看天,觉得脖子好酸,却没有看到什么。
“天知道!现在你知道三师兄为什么不坐了吧?”
“三师兄最讲究礼仪,当然不会坐的。”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邓真拉起李饱的手就跑,说:“别让三师兄知道,不然会很惨的。”
两人跑了一阵路,离瀑布很远了,邓真确认三师兄听不到了,自豪地说:“那把椅子,我坐过。”
“啊,你这么大胆,不怕三师兄打你屁股。”李饱睁大了眼睛。
“我当然不是傻子,我是趁三师兄不在的时候坐的。”
“感觉如何?”
“一般,有点累。”
“怎么会累呢?”
“你想你把脚吊在空中,时间一长,累不累?”
“肯定累。”
“我躺在上面,差点睡着,就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人在我后面,我吓得直冒冷汗……”
“三师兄上来了?”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吓得半死,结果你猜那人是谁,是老师。”
“后来呢?”
“老师瞪了我一眼,假装生气,然后呵呵一笑,我就抱着他的大腿撒娇,然后我就给他捶背,把藏在衣袖里的点心给他吃。老师眯着眼睛,吃着点心,很开心的样子。”
“圣人是这样的吗?”李饱有些不相信。
“是啊,老师的态度,那是温和而刚正,威严而不刚暴,谦恭而自然,就像邻家会讲故事的老爷爷,他最疼爱的就是我这个最小的弟子。”
君王爱长子,百姓爱老幺,老师也是百姓情怀啊,想到自己现在是最小的弟子,那不是可以得到他最大的宠爱吗?想到这里,李饱的脸上开出一朵花来。
邓真一下子明白了李饱的心事,假装生气地说:“你惨了,你知道你除了学习礼仪,还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
“给师兄师姐做饭。”
“这个我擅长。”
“话别说得那么绝对好吗,你知道他们的口味吗?”
“十师兄,请赐教。”李饱认真行礼。
“他们有的喜欢清淡,有的喜欢火辣,有的喜欢吃肉,有的只吃素,有的不吃葱,有的喜欢吃蒜。”
“能说具体一点吗,具体到人。”
“有一个记录表,在厨房里。”
“早说嘛。”李饱拉住想离开的邓真的手,说,“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师兄师姐东一个西一个,找不到人怎么办?怎么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