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春雨潇潇互赠礼物
进入6月，新兵训练结束，临近分兵，各种各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按照规定，带兵部队可以挑选部分优秀战士带回老部队。17连、18连、19连的带兵部队是支队直属的安装修理营，负责各个矿区机械设备安装和零部件加工修理，属于技术工种，在全支队很吃香。
谁不想去？谁能去？这些问题困扰着每个战士。
8班的金福海射击成绩优秀，曾参加团里比赛得过嘉奖，被评为训练标兵，成熟老练，班长喜欢，答应带走，班长是个铆焊工。
冯春雨新兵训练一直表现很好，连长、副连长印象深刻，去安修的希望也很大。以王志超为首的四个知青兵找领导，说知青兵经多见广，学技术比农村兵有优势。一时间8班的两个名额确定不下来。
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志超的父亲到西安出差，顺便来看望儿子。他是坐着一辆上海牌小轿车来到芝东大队的，芝东大队很少有汽车经过，大家看到19打头的汽车牌照就知道是河南的车，感觉异常亲切。一打听才知道，王志超的父亲在洛阳一家科研单位任副院长，行政17级，比县\委\书\记还高一级。县\委\书\记配备吉普车，县级以上干部才有资格坐上海760型轿车。
王志超的父亲只待了半天，和连领导交谈了一会儿就匆匆离开了。
8班去安修的人员确定下来了：金福海、王志超。
分兵结果出来了，大家去向分明。一排一班曾经在军事会操中拿到全团第一名，全班10个人全部去了支队警通连，去了韩城；一排那个唱歌的于东风，去了支队宣传队，也在韩城；另外有8个人分到了安修，去了下峪口；其余21人分到了403团，去了桑树坪。二排有9名战士分到了安修，除了每个班两个名额以外，张连长自己点名又要了一个战士，这个战士参军前在公社上班。其余的31名战士全部分到了施工部队403团，去了桑树坪。三排参加政治会操那个班10名战士得过全团第一，有4个分到了支队警通连，还有4个分到了支队医院，另外两人分到了安修；三排的40名战士中，有24个分到了403团；四排也有8个人去了安修。
冯春雨来到芝水河边，看着流淌的河水，心潮翻卷。三个月前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新兵训练正式开始。今天是6月7号，是五月初二，整整三个月，自己有了刻骨铭心的变化，完成了精神上的蜕变，从一名农村社会青年，转变成了解放军战士。在这期间，同苟副连长的感情越来越深，亦师亦友，亲如兄弟。认识了学识渊博的同校长，认识了活泼可爱的同潇潇，见识了张连长的实在、刚毅、随和，和这么多的战友朝夕相处，结下了友情，本来很有希望去安修营学技术，从内心里觉得生活真美好，彩霞满天。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去施工连队建煤矿，就是老家人常说的下煤窑。煤窑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不知道。
由于没有心理准备，冯春雨感觉到了人生第一次失败，感到无助和绝望，一阵心酸，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6月10号，星期六。端午节。连里把家底都拿了出来进行大会餐。
星期天，冯春雨要去给同潇潇补习功课。苟春海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冯春雨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说，又好像有意躲避。
冯春雨说：“副连长，人生路上有您引导固然幸福，但是，即使咱们分开了，我也会牢记您的教导，以您为榜样，把工作做好，保证做一个合格的军人。”
苟春海认真的听完，点点头，什么也没有说，挥挥手走开了。
同潇潇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冯春雨没有一点变化，像往常一样。
潇潇说：“咱们今天不复习了，要去安修心里美吧，给姐姐汇报一下。”
冯春雨正色道：“别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要分别了需要纠正过来，要不然我要痛苦一辈子，我正经是你哥。”
“嘻嘻，一辈子？”同潇潇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冯春雨，里面有一簇火苗烧的他脸颊绯红、心头撞鹿。他赶忙岔开话题：“对呀，一辈子都未必够，军队和老百姓的鱼水深情要世世代代、千秋万代。”
“滚！”同潇潇的眼睛之火迅速熄灭，恢复正常。“我给你说，属鼠的比我大得不多，我就是你姐。”
“你哪天生的？”
“二月十八。”
“那还真就对不起了，我初十。”
“我不信，你骗人，我就是你姐。”同潇潇眼泪扑簌簌的掉。
冯春雨啥也不敢说，低头整理复习资料。
过了一会儿，同潇潇说话了：“小冯同志，感谢你这段时间的辅导，我心里有底了。在这里我向你宣布两件事，第一，我要考上理想的大学，不辜负你这段时间的辛苦，也代表你圆大学梦；第二，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不准拒绝，但要到老部队才能打开看。”
“好吧。”冯春雨答应着，心说，不拒绝可以做到，不准立马打开不一定能做到。同时，也怪自己社会经验不足，居然没有想到给同潇潇买礼物。
同校长见到冯春雨显得很兴奋，从书柜里拿出一本杂志说：“小冯，没有征得你同意，我把你的诗交给《韩城文艺》发表了，杂志虽然是油印的，但是在韩城县影响可不小，编辑部希望你以后多写一些反映军人生活的作品。这是两元钱稿费，收着。”
冯春雨知道同校长不喜欢虚伪，说声谢谢就收下了。心想，正好给潇潇买礼物。
同子川对潇潇说：“一会你春海哥来，你去买点吃的，咱今天不吃食堂。”
潇潇欢天喜地的样子：“春海哥？好！好！我这就去。”冯春雨说我也去吧。两人一起出了门。
他们前脚走，苟春海后脚进门。同校长问：“怎么样？”苟春海摇摇头。
同校长说：“这孩子是可造之材，多经历点事情未必是坏事。我们多关注吧。”
苟春海点点头：“我会想办法帮助他成长的。另外，叔，你觉得小冯这人咋样？”
同校长知道他的意思，半晌没言语。然后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距司马庙5公里的嵬东公社徐村是司马迁的故里，村里有司马迁祠堂等古迹。徐村主要由姓同的和姓冯的人家组成，他们千百年来自称是司马迁的后裔。据说“冯”姓是司马迁大儿子司马临的后代，“同”姓是司马迁二儿子司马观的后代。司马迁受刑入狱，为免株连儿女，不得不改姓。为什么要改“冯”和“同”两姓呢？因为司马迁遭厄运时，有好心人向家乡通风报信。“同”“冯”二字皆取“通”和“风”的谐音，又包含了原姓“司”“马”两字。不仅“冯”“同”两姓以先祖光辉史迹自豪，整个韩城人也以司马迁骄傲。但是两姓亲如一家，从不通婚。
苟春海听完故事，默不作声。同子川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
冯春雨和潇潇来到街上买东西。在潇潇买卤菜的时候，冯春雨在供销社花九毛钱买了一支“中原”牌钢笔，花一块钱买了两个塑料皮笔记本，两元钱稿费还剩一毛钱，正好买了一方花手绢包起来装在挎包里。
同校长和女儿在屋里拾掇饭菜，苟春海和冯春雨站在屋外，看着空旷的校园，学生们都去食堂吃饭了。
分别时，冯春雨拿出礼物说：“潇潇同志，祝你如愿考上大学。”
潇潇也拿出礼物交给他，但是没说话。礼物用报纸包着，比书本窄，比书本长，比书本厚，沉甸甸的像砖头。
同校长和苟春海谁也不说话，望着他两个交换礼物。潇潇也不说话，眼睛望着冯春雨的眼睛。屋里的气氛有点尴尬。冯春雨不好意思了，没话找话：“是什么礼物呀，不会是一块砖头吧。”
同潇潇气呼呼的说：“就是砖头，砸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