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层聚集,本是下午阳光明媚,此时却昏暗无比。
陈文青知道,这是李影的劫,天道,来收走她的魂魄。
他看到就在城墙下,几个人抬着一口棺材,匆匆的跑向李家祖宅,那口棺材,晶莹剔透,雕刻着上古的凶兽和花纹,竟抵抗住了天道的威压。
他们把棺材抬到宅子里,最前面的李影的此生父亲李威,一脸憔悴,焦急的跑到了菩提树的院子里。
见到了老头子,李由和中年男子李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只有李老头知道事情的缘由,他是李家的守护者,若不是他默许,菩提怎么可能把那魂魄送到李家。
这时,老头也是一脸的阴沉,道:“别管那么多,先把孩子送进来,棺材可以保她三月,我们要快点想到办法。”
这三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老头子出门去,没有了消息,他去寻找可以解决天道问题的东西,而李由和李威等人,则是守护在李影身边。
三个月很快过去,老头子还没回来,李影的母亲也来了这里,那是一个温柔的女人,是孙家的一个族人。
那一天,电闪雷鸣,女子死死地护住孩子,天劫的劫雷劈在她身上,将她几乎杀死,她还是护住棺材,李威想让她离开,可是最后,她毁掉了自己的魂魄,这是一种极其极端的办法,血脉至亲的灵魂的主动贡献,换来了天劫暂时的安宁。
女子争取来了九天时间,李威在棺材边醉了九天,喝光了祖宅所有的酒,等到了天劫再次来临。
陈文青想要出手,但是没有用,这一切都是菩提将万年前的事情还原罢了,他无法改变什么,李威双眼泪崩,惨笑着,用自己的生命去阻挡天劫。
“该死的老天,你算什么天?求什么道?即便是世上无错之人,也要受你天道的惩罚吗?你算什么天?”
他身躯被天劫几乎烧成灰烬,他阻挡下了三个时辰的劫,在他弥留之际,他看到了老头子,李家老祖回来了,带回来一颗种子。
“救她,救孩子。”
这是李威最后留下的话,李由和李封两人重伤在一旁,老头子顶住天劫,将种子一分为二,一半落入了他拿出来的大缸中,无根水自生,种子扎根,另一半直接融入李影的魂魄,而就在那一刻,天道似乎害怕那种子,在灵魂融合后,天劫消失,似乎感受不到李影的存在。
几天后,李影醒过来,她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什么都忘记了,似乎魂魄中什么被抹去。
李影不能回到家里,因为李家的人都不认可她,她就像是灾星,给这么多人带来了灾难。
在老宅,老头子他们告诉了她的身世,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让她明白了自己的状况。
“原来影儿也有爹娘啊!爹娘很爱影儿吧,他们愿意去死,愿意付出一切,我又怎么不该好好地活着,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有爱我的人,就像是老祖宗和哥哥一样,影儿就只好爱整个世界,影儿要笑,不要哭,也许有一天,我还是会面临什么天劫,到那时候,我不希望大家再为我做什么,我只希望好好地迎接那一天的到来,过完这一生,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这是这个女孩在知道自己的一切后,面对菩提树说过的话,她抱着大树,感受着树的清凉,微笑着,在树上留下了自己的承诺。
李影慢慢成长,到了十八岁的样子,她就不再长大,那是老头子为了保护她的魂魄,施展的秘术,维持着她的活力。
有一天,老头子看着湖水,对李由道:“小子,今过两天是小姑娘生日,给她弄点好东西吃。”
“什么好东西?”
老头子眼睛看着湖水:“在我还年轻那会儿,华云山的一个老家伙在这里养了一条赤鳞,那时候还是青色的,不知道现在什么颜色的了,是不是全都变成赤色了,要是可以把那东西抓住,小姑娘至少延寿十年。”
于是两个不靠谱的人物,就在湖边等了一个晚上,老头子突然双眼一亮,抓着李由跳进了湖里。
过了许久,湖水翻滚,一条半人大小的金色大鱼被扔到岸上,老头子和李由爬上来,气喘吁吁。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少年,这条鱼就是金色的了,鱼鳍都快红了,如果等这条鱼全红了,都快成仙了。”
“老……老祖宗,这么厉害的鱼,怎么煮啊?”
老头子一脸笑意的看着大鱼:“试试开炉炼丹,把这家伙的妖丹炼出来,把鱼肉炼成八分熟,丹药融成汤,就是明天的正餐。”
“不可以!”
这个时候,李影突然出现,站在鱼前面,张开手护住大鱼:“绝对不可以,老祖宗,你说过的,不能再为影儿杀生了。”
“小影子别急,我们就是想跟你庆生呢。”
“也不可以,你们看看它,修炼这么多年,多么辛苦,而且它就是一条鱼,没犯什么罪,你们杀它也太不讲道理了。”
“影儿妹妹……”
“你有几个妹妹?”
“嘿嘿,小妹啊,这鱼是……”
“不可以,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赶快放了它。”
大鱼最后还是被放生了,老头子在把大鱼扔下水前,对大鱼道:“方圆百里水域,你敢走出去我就宰了你。”
大鱼如水,翻腾了几下就潜到了湖水深处,不见了踪影。
陈文青想到,这条赤鳞鱼,近万年前还只是金色,如今已经是大部分赤色,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难道高人的宠物都有特殊照顾?
李家老宅的日子并不有趣,毕竟是个小地方,再是好玩也会玩腻,可李影还是每天笑着,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在菩提的世界里,一切都过得很快,他们看过了万年,陈文青也终于知道菩提想给自己看什么,那就是让自己熟悉李影的一切,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用意,但是至少他不反对。
最后,菩提对他说:“你该走了,我所能给你的,就是你眼前看到的一切,悟道是一种生活,你如果不能体会,就永远无法的道,也许在你看来,我给你看的只是影儿的历史,但我给你的远不止如此。”
“你天亮离开,可以飞剑联系晴川,我希望我能不再操心此事。”
陈文青皱眉:“我需要做什么?”
“十年之内,你要成仙,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这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陈文青从没有想过,一个自己一生的目标,此事也会困住自己。
别人成仙,悟道至极少则百年多则千年万年,而自己,只有十年,成仙。
他离开了菩提的世界,回到了外面,此事,外面才过了几个呼吸,这是菩提的时间法则,对时间的掌控。
陈文青再次认识到修为的鸿沟,深深叹息。
老头道:“你得到我们给你的东西了吗?”
陈文青皱眉,点点头,老头却道:“不,你没有,但是我们已经交给了你,是否得到,全在你一念之间。”
老头说话高深莫测,转身道:“回去吧,明早上路,别死在了路上。”
实在是不太习惯老头这种叮嘱方式,陈文青若有所思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没有睡觉,而是在外面打坐,准备这么熬到天亮。
不是因为心中事情太多,而是因为房间里的声音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根本睡不着。
混虬的鼾声就像是雷声一样,而且就在你脑海中回荡,他相信,就算是老头子,也绝对受不了混虬的鼾声。
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脸上的时候,一道身影挡住了阳光,他睁开眼,发现了一个清新的身影在自己面前。
李影穿着鹅黄的襦裙,披着红色披风,笑着看着他。
“你一晚没睡吗?”
陈文青苦笑:“你也知道屋子里的人是怎么都不可能让我好好睡觉的。”
“哈哈哈,那是你笨,你就不知道把自己耳朵堵住吗?”
陈文青摇摇头,李影道:“你就要走了是吗?”
“待会儿就走。”
李影脸颊微红,还是笑着道:“那,你可不可以把你一路上发生的事都寄给我,我不求太多,一个月,一个月一次就行了,让我看看晴川之外的事情。”
陈文青怎么好意思拒绝这个并不难做到的要求,他不会一个月一次,他会一天一次,把自己每天发生的见到的事情都告诉她。
把混虬踢醒,这家伙喝了三杯酒清醒了一下,两个人就踏上了前往无锋谷的旅程。
晴川离无锋谷四十二万里,两个人可以一路飞过去,用宗门的办事飞剑,一日就可以到无锋谷,但是陈文青不会用,他要一路走过去,除了穷山恶水,凡是有人的地方,他们都走。
身为修士,走的自然比较快,即便如此,还是要近一个月才能到无锋谷地界。
陈文青之所以选择走过去,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李影,她想仔细的看看这个世界。
陈文青走一路,就用玉简记载一路,影响和文字,一路上的趣闻和轶事,山水和天气,他都记载下来。
混虬可是抱怨过无数次了,因为陈文青没有那么多玉简,混虬就要用路上的随便一样东西炼成简单的飞剑,用飞剑法宝记载,而且速度快,即便是几十上百万里,飞剑一日可到。
陈文青觉得,这就像是现代的一些年轻人们,相隔万里,用简单的文字和信息交流着,感受着彼此。
你存在,所以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