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2留不住的还是以悲凉逝
尽管爷爷在我和爸爸他们的劝说下，乖乖接受着治疗，我们也跟他说了这两天就转院去市里医院的事，他也没吭声。我们都在他面前说：“市里医院技术高，肯定能治好的，到时回来就可以享享清福了。”爷爷也难得笑着听了。
出事前的一天，我最后一次听到他说话，是他问奶奶：“是不是以后去下院（我们那边的方言逛老街，老街那边有一家爷爷生前特别爱去的老酒肆）都没钱了？”
奶奶那时叹气：“是啊，你这一病，钱都砸进去了。连买棺材都没钱呢，还下院！”我听到立刻就驳她：“哪有啊，医保有返的，花的都会返回来呢！有钱去下院的，到时您好了，想去就去。”
爷爷也没吱声了。我也不管他信不信了。
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就在大家都去准备带爷爷去市医院的时候，爷爷他竟会选择如此方式离开。
那天中午，爸妈早早吃完饭，就赶去医院看过爷爷情况后，就去办手续。他们叫我留在家里，爷爷今天下午出院，然后就直接开车送去市里医院。由于我家到市里还是有些距离，得三小时车程呢，所以我在家给我爸妈收拾行李。他们这次大概要去好一阵子。爷爷的手术听说很麻烦。
我收着收着行李，就听见有人按我家门铃，我忙开窗看了看（我家是复式独栋的，算是乡间小别墅)，是和我家很熟的一个大婶。我忙开了门，她见了我，上气不接下气就喊着：“你赶快通知你家大人去街心，就是岔路口，惠济药店那个路口。”
我还是一头雾水，“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那人立刻抓住我大声吼我：“你爷爷出事了，你赶快打电话找你家大人去啊！再晚就没救了，你奶奶一个人在那儿哭呢！”
“我爷爷？”我这才反应过来，立马给我爸打电话，然后就匆匆锁了门，朝那条街跑去，中途遇见同学，他问我跑那么快干什么，我也顾不得解释了，不由分说就跨上了他的小电驴，让他赶快到惠济那个岔路口。
等到那条街，我远远望见，我奶奶坐在大马路边上，怀里拥着个人在哭。我让我同学加快了速度，他超了好几辆小轿车，我心急如焚。快到了的时候，我跳车往我奶奶那边冲去。
等到了她面前的时候，我看到我爷爷蜡黄着脸，闭着眼躺在她怀里，我奶奶一边掐着他的人中，一边不住地嚎啕大哭着。我把爷爷扶起一点，他的身子无比地凉，我又抓起他的手腕，可是已经几乎摸不到脉搏了，我同学在一旁拨着120.我已经听不清周围人在说什么了，我抓开奶奶的手，不住地掐着爷爷的人中，一边大声呼唤着爷爷，可是爷爷的心跳渐渐地弱了下去，而且脸上越来越黄，呼吸几乎没有了。我哭了，更加用力地去掐他的人中，给他做心脏复苏。
可是不管我怎样努力，都无法阻止爷爷脸色变黄的速度，还有他身体的冷去速度。奶奶拥紧了他，她也大声喊着爷爷的名字，可是都没有用.....
我同学大骂道：“这死120怎么还不来！真是的。”
我看了眼他，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爷爷死去。我喊他：“你骑车带我，我把我爷爷夹中间，然后你送我们到医院好吗？”我几乎是流着泪求他。
他没有犹豫就把车子推过来，我和奶奶试图把爷爷抬上车，可是试了好几遍都不行。爷爷的身体渐渐僵硬，而且就跟一滩水泥一样，我们都使不上劲儿，周围也有其他人过来帮忙。但就是不能把爷爷弄到车上。一群人都急坏了。
我去打车，但出租车一听我要带我爷爷上医院，立马关车门走人。都不肯载。我也清楚，毕竟谁也不想运个死人。虽然我坚信我爷爷那时送医院就能抢救的。
最后救护车终于来了，我爸爸他们也赶到了，救护车的护士医生抬着担架下来，那医生过来看了看我爷爷，只探了探鼻息，就挥手走人，他说：“这个没法子救了。”
我拽着他，我含着泪求他：“你救救我爷爷吧，他还有气的，他真的有气的，你们快救救他啊~~~”
医生执意要走，他铁青着脸:“不要浪费时间了，他没气了，你们该叫的是殡仪馆，不是医院。”
我一时愣了，那医生甩开我的手，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上了救护车，然后关上了车门，然后救护车就迅速消失在了街尾。
我看着爸爸面如死灰咬着牙拨打着殡仪馆电话，我看到妈妈也哭着架着我奶奶，我看到我奶奶此时已经哭得鼻涕眼泪一脸，她依旧拥着爷爷，在掐着爷爷的人中，我走过去，我同学想要扶我，我听到自己居然很平静地冲他说了句：“我没事，你回去罢，我们自己处理。”
他没有再来拉我，我径直走到爷爷身边，抓开了奶奶的手，我说:“奶奶，爷爷走了，没用的。别掐了，没用的.....”
我看着爷爷大张着嘴，他死前一定是呼吸不顺畅的，我看到他的鼻子和嘴巴连接的地方已经被掐出好几道血痕。眼泪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后来殡仪馆的车来了，我看到那殡仪馆的人往我爷爷口中塞了茶叶和铜钱，然后就把尸袋一套，把爷爷往车上抬去。爸爸跟着上了车，我看着那车缓缓启动，然后迅速消失在街头。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搀扶着上了车，我奶奶和我妈妈面如死灰。我们一起坐在车上，由着人把我们送回家。
回到家，我愤怒地质问我奶奶：“你干嘛和爷爷出来？你为什么要带他离开医院？”
奶奶已经泣不成声了。我妈也气得慌吼她：“你不知道我们在办出院手续吗？本来今晚就可以转院了，你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拉着他死？”
看到我和我妈妈都悲愤至极，奶奶抽抽噎噎：“不是.....不是我要拉他出院，是.....是他自己要出院的。他说他想回家看看，我就扶着他出了医院，然后他还自己上了公交车，在公交车上他还精神抖擞，后面.....后面他还自己下的公交，我要扶他，他都挥开我的。哪就知道他......他下了公交，就突然摊到在地上，就......就这样起不来了呢！”
罢了罢了，看来，这就是爷爷的命数，他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挣不过了，所以选择在去市区前，死在回家的路上。罢了罢了，只是我如何都想不到爷爷竟然死也是这般的悲凉，凄惨。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敢在爸爸面前提起爷爷，因为在爸爸知道真相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深夜突然喃喃自语：“爸，你就连死也不给我留点脸面，偏得死在路边。你可知我这个儿子心里有多恨，多难受。”爸爸总会偷偷抽着闷烟抹眼泪。我也不再去管他戒烟了，我知道爸爸这些日子有多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