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村公也知道你不是善妒的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村公对不起你。”一把年纪了的村公颤颤巍巍的走到林木面前,拍了拍林木的肩膀。
“呵呵。”林木自嘲的笑道,“谁拳头大听谁的,这道理我懂,我也不怪村公您。事情的真相到现在已经不重要,我回去收拾收拾,过会儿便动身。”说罢林木转身进了屋。
“村公,木头他不走行不行啊?”林母眼巴巴的望着村公,双手紧紧攥着村公衣袖。
“哎,林木他必须走,不能给青灵宗留下话柄。好好给林木送行吧,人老了,受不了风寒,我先回去了。”说罢,村公便在旁人的搀扶下,一步步离开了。
“木头……”
转身回到家中,看着在收拾行李的林木,林母有话想说,但是都堵在了喉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妈,我好好出去闯闯,等我混出个人模狗样了,就回来接你们。”林木强笑着。
林母听得直抹眼泪,但是也没法挽留,便道:“木头,你爸一清早就去地里了,这事他也不知道,你要不要……跟他也道个别?”
“不了,徒增伤感。妈,你也别送我了,我自己出去。”林木把包袱挎上,站起来就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低声道:“妈,你们自己保重身体。”话语间带上了些鼻音。
“嗯,好,你自己也保重。”林母擦了擦眼泪,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见林木迈出去了,便站起身,想跟上去,又停了下来。踟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迈开了脚步。走到门口时,已不见了林木的身影,便重重叹息一声,转身进了屋。
林木从村里的大道上走过,一路上也没有人来送别,林木知道,自己那几个要好的伙伴都被限制在家里了,谁都不愿因来送别林木而惹起林然的记恨。
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村口,林木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村口那个布满青苔的石碑,石碑上硕大的凌云村三个字已经有些模糊了。林木伸手擦掉了一些青苔,默道:“凌云村,我还会回来的。青灵宗,我也会上去的。到时候,林然,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然后,毅然前行,只留下一个在山间越来越小的背影。
林木绕了一大圈,来到山上。山脚下是延绵的梯田,水稻已经快到人的腰部了,长势喜人。微风拂过,水稻纷纷弯下了腰,如波浪般蔓延开,快速的消散在远方。
一口弯弯的稻田中,一个男人戴着斗笠,正在弯腰除着杂草。弯腰拔起一颗杂草,丢在田埂上,拨开水稻,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弯腰拔起一颗……过了好一会儿,男人直起腰,擦了擦头上的汗,又迈向下一颗杂草。
“父亲,孩儿不孝。待我扬名之日,再回来孝敬您。”林木默默的在心间说了这么一句话,揉了揉发红的眼眶,毅然转身进入了树林。
稻田间的男人蓦然回头,似有所感应般四顾,可是只看到了四周一如往常的稻田青山。
一行马车行走在幽深的茂林中,马车上的人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放在腰间剑柄上,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
“大伙儿打起精神,这段路附近常有山贼出没,别着了道。”为首的是一名一虬须大汉,此刻在车队最前边巡视着四周。
“王叔,那边有个人……”一个眼尖的青年看见前面不远马路边坐着一个人。
虬须大汉,也就是被称做王叔的那人右手一摆,示意众人放慢速度。马路边坐着的人也发现了王叔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待来人走近了虬须大汉才看清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服稍显邋遢,不过面目还算清秀,就背上背了个包裹,腰间斜斜别着把铁剑。
这少年正是出来了五天的林木。
林木离开村子后,计划前往云空城,但是自己并没有去过云空城,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
为了早点到云空城,林木走了条小路,结果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了。在森林中转悠了两天,终于发现了人,便准备上前问问路。
“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山贼匪寇之流啊。”最先发现少年的青年低声道。
王姓大汉正准备发问,林木开口了:“请问云空城怎么走?”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云空城了。也就只有约莫两天的路程了。”
末了,王姓大汉又道:“小兄弟是出来历练,走江湖的吧?我们也是前往云空城的,小兄弟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同前往。”
林木没解释自己为什么离乡,但是答应了与商队同行。大汉随即空出了一匹马给林木,好在林木小时候学过骑马,也还算骑得稳当。
跟着大汉等人聊了会儿天,林木知道了他们是刚成立的商队。
商队,就是将货物从价格低的地方运送的价格高的地方,赚取中间的差价的一个组织。
商队中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押送货物,所以一路上很是紧张。为首的虬须大汉名为王铭,那个叫王铭王叔的青年是王铭的亲戚,名为王明伟。除了王明伟外商队其他人都叫王铭王头,林木也跟着叫他王头。商队一共十八人,就只有王铭是一流武者,其他都是二流三流武者。
林木告诉众人自己离开村子出来闯荡,结果迷了路,在森林里晃荡了五天,被众人一顿好笑。
“我说木头,还有两天天左右我们就能到云空城了,到了云空城我带在城里好好玩玩,我以前可是跟着王叔来过一次的。”王明伟跟林木并驾齐驱,跟林木说道。
林木一般说话很少,大家都叫林木木头,林木也默许了这个称呼。
“云空城最好玩的地方就是醉花楼了啊,那姑娘,一个个水灵水灵的……王头你说是不是啊。”林木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在说话,这中年人姓李,大伙都叫他胡子李。
“是啊是啊,明伟,木头,我们带你们去醉花楼玩一宿,保证你们再也不想回去了。哈哈。”其他的人纷纷接口。
“好了好了,别调笑明伟和木头了。”
王铭开口,其他人也就打住了嘴,没有再说。
“前面又是密林,而且是弯路,非常利于山贼藏身,大家注意点。”王铭停下了马,吩咐众人。
林木往前一望,道路两旁的树木异常浓密,灌木丛生,树林中阳光都透不进去。而且前方道路往右一拐,消失在视野里,看不见前方的情况。
王铭一马当先,独自走在前头,众人紧随其后。刚到拐弯处,一棵树突然倒了下来,横在路中间,惊得马匹前蹄高高扬起。
“各位爷,小的最近穷的揭不开锅了,还得仰仗各位给点买路费,小的们也就能回家吃个饱饭。”话音刚落,路边灌木从中就窜出三十余人,将马匹,车辆团团围住。为首骑马一人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只是脸上一道刀疤斜斜划过,更添了几分凶气。刀疤脸下马,将手里的长刀插进地面,环抱着双臂看着商队。
商队人瞬间有些慌乱,王明伟也是不自觉将马匹靠近了林木些许,有些惊慌。
林木心下一惊,遇上山贼了。山贼人数明显多于商队,看样子难以善了。
“诸位兄弟,小弟这里有一点点银子给各位买酒喝,可否放我们过去?”王铭不愧是老江湖,一点也不显得紧张,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抛给为首的刀疤脸大汉。
刀疤脸接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道:“这位爷可是有点小气啊,我手下几十号兄弟靠这个恐怕是吃不上饭啊。不如,你们把后面的马车留下几辆,我就让你们过去。”
王铭脸上抽了抽,然后道:“明伟,去解下两辆马车,跟兄弟们交个朋友。”
“这位兄弟会做人,但是不够大气,我看留下一半吧。”刀疤脸哈哈大笑。
“兄弟这是不给活路啊?”王铭脸色沉了下来。
“哈哈,活路?”刀疤脸大笑,面色也狰狞起来,“我给你们活路,谁又给我们活路?兄弟们,上!”
话音刚落,四周的山贼蜂拥而上,顿时刀剑交错。
林木一听到刀疤脸的话,就意思到不好,立马将别在马上的剑抽了出来。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一把刚刀就直奔林木脸上而来,泛着冷冷的寒光。林木赶紧提剑挡住刀势,提腿一脚将人踢飞,反手又是一剑堪堪挡住了侧面来的一把大刀。
林木脸上冷汗直冒,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跟人真刀实枪的干架。没容林木多想,又有人一剑扫来,逼得林木翻身下马,避开这一剑。
林木并没有学过剑术,只跟着习叔学过几套拳法,此时挥舞着手里的铁剑,显得十分慌乱。
“不行啊,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肯定坚持不了多久,能不能活着到云空城只能看王铭的了。”林木抓住个机会,狠狠一剑刺进一个山贼体内,脑海里却是思绪百转,瞬间反应过来这一战关键在于王铭身上。
抽空向王铭望去,王铭手握一把大环刀,舞得虎虎生风,压着刀疤脸在打。刀疤脸左手手臂上有一道血痕,看来是受了伤。
这一分神,林木就被一旁的人狠狠一脚踹中小腿,后撤了半步,正巧看见一山贼挥刀砍向王明伟后脑勺,赶紧一剑横去,挡下了这一刀。
王明伟回头,看见了这一幕,立马将手里的刀收回,刺进欲偷袭的山贼胸膛,嘴里骂骂咧咧:“妈的,想偷袭小爷,该死。”抽出山贼胸口的刀,回头冲林木道,“谢了啊。”
王明伟刀一抽,一股热血便从山贼胸口喷出来,溅了林木一身,林木蓦然觉得有些反胃,赶紧别过头摆手示意不客气。
“哼。”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却是王铭一掌正中刀疤脸胸口,将其击飞三四米外,还喷出一口血雾。
“扎手,撤!”
刀疤脸起身,立马翻身上马,高呼一声便挥鞭而去,剩下的山贼也赶紧窜入丛林,跑了个没影。
王明伟翻身上马,准备窜入林中追,却被王铭喝住:“别追了,山林里边我们没有他们熟悉,赶紧清点一下伤亡。”
清点过后,众人都沉默了,死了两个。还有三个轻伤,重伤倒是没有。
王铭率先站出来,道:“弟兄们,今天不幸,我们有两个弟兄,赵明,胡子李死在了山贼手里,这趟东西运过去后,我会分出一部分钱给他们两个的家人,另外,有我王铭一天,就会照顾了赵明,王战兵两人家人一天。”
说罢,王铭蹲下来,细心擦拭掉两人脸上的血迹,低声道;“兄弟,走好。”
林木看着众人沉默着挖坑,填土,虽然第一次见血的恶心感已经下去了不少,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两个几分钟前还活蹦乱跳,开着自己玩笑的人就这样走了,心底有些莫名的难受。
王铭走了过来,拍了拍林木的肩,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酒递了过来。
林木接过酒,喝了一大口。顿时一股辛辣涌入喉咙,呛得林木连咳了好一会儿。
“没喝过酒?”王铭接过林木递回去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第一次喝,王头,这样的事常见吗?”林木扭头看着王铭。
“怎么不常见。”王铭苦涩的点了点头,“我干这行十五年了,最开始跟着我的兄弟只剩下了胡子李一个了。胡子李也说走完这趟就不干了,他说儿子已经娶上了媳妇,他准备在家里侍弄侍弄那几亩地,帮儿子带带孩子,天天把脑袋别在裤带上过日子,太辛苦。只是造化弄人……”王铭突然打住了,嘴唇嚅动了几下,最后仰头喝了口大酒,叹了口气。林木觉得眼前的王铭似乎突然老了几岁。
“可是……”林木还想问,王铭却看出了他想说什么,慢悠悠的说道:“大家都是为了活的更舒服一点,出来送一趟货,只要顺利回去保证家人半年的吃穿,一个月的辛苦,虽然有风险,但是能让家人安逸半年,为何不干?”
“好了木头,日后你经历多了,就会明白,生活中有些事是不能抉择的,你只能跟着命运走。”说罢,王铭就离开了。
王铭一走,王明伟就凑了过来。
“木头,谢谢你救我一命啊,对了你脚怎么样?”
林木瞥了他一眼,用力甩了甩腿,道:“没什么事,过会儿就好了。”
不多时,祭拜过了找明和胡子李,众人又启程了,林木在走出森林前回头望了眼,似要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