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么?”常玄立于几棵茂密长青的竹子之后,手抓着竹子的竹节,竹子瞬间朝上下裂开,就剩将倒而未倒的样子,他的目光凄厉到能让人瞬间毛发竖起,瞳仁黑到浑浊,却仍然能倒映出远处苏儿那在九易府前跪倒的身子。
冷风磨砂着他身旁的棵棵立竹,吹起了他深黑长靴下的片片黄叶,也掠动了他视线中那依旧一身水绿的女子……
身后的人,仍旧一身墨衣,有些默然,视线顺着他望着远处,风扬起的轻尘有些遮蔽了她的视线,但她却清楚那在她家少主眼中仍然是清晰的……她顿了顿,眼珠子往下转了转,没有及时回话,却是用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墨纱。
“我问你是他么?”常玄几乎是喊着出口,怒气中烧的感觉好像能让人窒息。
荥墨身子不禁抖了抖,她似乎从未见过少主如此,特别是对她,如此生气。却也仍只是缓缓回道:“确是家主的意思。”
“他怎么会知道我有此打算?”常玄分明就是在质疑荥墨将他要把九易尸体送回去的事情透露了出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只见身后的荥墨突然跪地,只道:“绝不是属下,属下真的不知。”
“我早已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忠于我的人。”常玄淡淡出口,语气中好像带着一丝失望。却又突然嗔笑一声,像是自嘲:“武林中人人道我早立业,年轻有成,可是谁又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谁真正操控。他到底还要多少东西,难道也要让我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么?”
“少主,家主只是希望你能更有所为!”荥墨在背后急忙解释道。
“有所为?”常玄更是一声冷笑,“我不过也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与你等并无区别。”语气冷冷的。
所谓的家主,所谓的父亲,常玄觉得从未让他感到一丝温暖!只有永无止境的操控欲跟占有欲!
常玄的手指几乎插进了竹子当中,指缝间都溢出了血!他闭上眼不再看远处那清晰的身影,只在心里默默道:“苏儿,相信我,这是我第一次伤害你,也会是最后一次。”
尘土飞扬,迷沙漫天,乌云密布,轰轰的雷鸣像是要为这场戏助兴,在云层间打的越发起兴,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便下起了倾盘大雨。
乌滚滚的浓云来回涌动,大滴大滴的雨水像是嘲谑的节奏,不紧不慢的下着,风飘忽,掀起了苏儿的绿色衣摆,尘土飘扬,迷沙了眼……
苏儿却没有选择闭眼,而是更加冷冷的看着那扇门,那扇紧关着的大门,任凭尘沙怎么摸眼,却仍是盯着,雨淋湿了她的头发,整个垂了下来,束成了条,如连珠般的雨滴从发梢直直低下。
那双浑浊的眼睛中那个绿色的身影直直伫立,可他的脚步却不能移动,因为他不能让她再成为他父亲对付的目标。他不能在此刻出现在苏儿的眼前,常玄的目光就这样望着,透露着无奈与绝望……
夜幕,覆盖着,唯有那门口两盏孤零零的白灯笼闪着一丝暗黄的灯光,让人慎得发慌,雨仍在下,苏儿湿透了身子,一直滴水的头发垂下来,面色苍白无气色,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可她还是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还在看,直到那个身影之后不知何时出现了那个修长的身影,直到那把伞挡在了她欲倒的身子上方,常玄终于转了过身,迈了脚步……
苏儿连眼睛都没往上看一眼,只是径直挥起手将挡在头上的雨伞一把扯开,那把棕灰色的油纸伞顺着雨中旋出了优美的弧度,接着直滚在了远处,伞上还顺滴着雨水……
“别管我。”苏儿冷冷一句。
“你是承认了是你的错?”立在苏儿身后的人像是在讽刺。
苏儿还是没动。也没回话。
许久许久,苏儿就这样跪着,那人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
“我能怎样?”苏儿突然开口,声音弱弱的,还有一点沙哑。
“你想报仇是么?”那人回话。
“想?”苏儿一声冷笑,“想有用么?我想了十年,到现在连我父母仇人的半点线索都不知道,我能怎样?”苏儿喊着。
“你不该这样对你自己的。”
.“那是我活下来的唯一希望。我好累。”
那人蹲了下来,在苏儿身后,雨水也滴湿了他的长衣,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手直伸过来,从苏儿背后抱住了苏儿的肩膀。
苏儿刚要挣脱,拿手却越抱越紧,苏儿耳边只轻轻一声:“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