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城北边关口的巨大的龙纹城门外,此时竟驻扎着一只训练有素的士兵团,士兵铠甲统一,训练有素。他们十分警惕的盘查着每一个想要同往城内的人。
若论往常,龙阳城门外断然不需要如此规模的兵团在此盘查。可偏偏近些时日,兵部尚书发出通牒,严令禁止任何手持兵刃的可疑人士入城,这才有了后来“龙阳锁城令”一说。
正值晌午,烈阳高挂。城门外的一个士兵卸开了一半铠甲,伸手从行商的马车中拿过一张纸板,赶紧扇起风来。心中有些不忿,心想:“若真是道行高深的大修行者,这等盘查又能有丝毫作用?嘁,****的官忒,若老子当了官,定让他们好看。”
其实他也不知,多少年前的某天,当今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尚书大人还是个卒吏的时候,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话说这名士兵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天地中真正的大修行家,缩地成寸,升天遁地,一步千里,这又怎么会是他们设立关卡,进行盘查就可以阻挡住的?
话又说回来,若真超出他们能力范畴,朝中自有其他的存在去制衡。
龙阳作为诺大九阳王朝的国都,除了强大的军事战力,自然也应具备文化开放,信仰自由,贸易繁荣等一系列的硬性要求。
信仰基于平民百姓来讲,不过是一个为灵魂寻找一个寄托罢了,这些事情终究无从考究,百万数黎民,有之多少为信仰奉献一生,有之多少将生命寄予昊天,又有多少,为之逆天修行,直至灰飞烟灭?
四百年前,第三次蛮人之战爆发,庆帝于砂流关遭荒族第一勇士西南劫,袭杀而亡。其长子上官宪继位,改号宪帝元年。于宪帝二年,因一己为父报仇之欲,降旨号令全军,大举入侵西荒之地,势必手刃西南劫,以告宪帝之灵。
举国上下,百万黎民均以为此时调动全军攻打气势正盛的蛮族实乃不智之举。可黎民终究只是黎民,遭受战火欺凌的时候,冷暖自知。祈祷并以身试法上告朝廷的时候,更是无人理会。
世人皆知,道门一脉向来以昊天自居,知其黎民百姓受之水火,道门道子提剑带领龙阳城中万数百姓闯至殿前,请宪帝收回成命。
说是请。却与胁有何区别?
之后龙阳城门百里外的那一场道子和御前第一神侍之间的惊天一战,彻底地载入了九阳史册之中。
战争虽说被制止,可九阳皇室已经深深感受到道门,或者说宗教已经在慢慢动摇皇室的掌控了。这中动摇,好坏参半,可九阳之下千万黎民,自然不可容得半点差池。
然而,人心中的信仰如同雨后春笋,根本无法在人们心中消除宗教的地位,宪帝便索性将一切宗教驱逐龙阳城外,眼不见便心不烦。
龙阳城禁令一切信仰宗教开门立户已经百余年之久。唯独每年秋分之季的宗教宴期间,各宗教派别才可前来龙阳城中游教讲学。
可今年宗教宴来的或许有些过早,各式各样的游人僧侣在城门外等着盘查准备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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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你夸我的茶,天下第一,但我并不会认可你的棋术,举世无双。尽管你赢过我。”
棋盘此时离得苏牧翘起来的二郎腿有些远,显然是先前被苏牧不知什么时候一脚踹开了去。
萧星浩听出了这句话的深意,微笑说道“苏先生,您的茶天下第几晚辈尚且不知,但显然不会差很多。但是我的棋术,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呢。我只不过儿时无事跟叔公们随便下几局罢了。”
他自幼经脉残缺絮乱,不得修行,导致体质虚弱不堪。萧海明又深怕幼子有些什么闪失,便也很少让萧星浩出门游玩。因此儿时的他除了趴在父亲书房中看典籍,便是闲来无事时被几位叔公抢着跟自己下棋。
刚刚开始,几位叔公在棋盘上还能讨到几分便宜,可久而久之,叔公们却觉得越来越难,直至发现自己再也没有赢过萧星浩。甚至有时萧星浩同时和三个叔公一同下棋,也都保持着不错的战绩。
“啧啧,小子,不用你变了方法嘲讽我这么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岁数大了,眼睛花的不行,输几盘也实属正常。咳咳,可我倒是觉得你不见得比宫中那个死胖子和南山上那个臭老头儿强多少。”
苏牧的老脸上有些发红,继一脸的嫌弃的喝茶,嘴中却不停酸道。
宫中的死胖子?南山上的老头?
萧星浩恍然大悟,说到:“苏先生说的可是身处宫中掌管国子监,以棋为天,食为地的帝师棋痴,卢大人;和南山之巅的取水东引成瀑布,碎石成屋,山为棋盘的棋圣前辈?”
也难怪萧星浩表情有些凝滞,这两位均是当今世上棋术最为顶端的两位大师。寻常人能够见得一面都已经难得。况且被苏牧一下说出来两个。
苏牧有些吃惊,他仅仅是觉得心中不服,随口一说罢了。
呦呵,小子,知道的倒还不少。”
“晚辈也只是曾在家父书房中的典籍中拜读过二位前辈。”
嘁。
又是一声不屑。萧星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个语气了。但是这都不重要。因为苏牧接下来的话才让他确定了一些事情。
苏牧曾说过他在龙阳几十年了,见过的比萧星浩常吃的米还多。可是他端着茶杯,嘴没有闲着。可眼睛透过一层浓浓的雾气看着眼前这条街道。
这条道前段时间才刚刚进行翻修过,几个月前因为某个事件支离破碎的石砖,如今已经被换成了昂贵的暗花色理石。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有途径龙阳的得贩茶商人,有不远万里徒步慕名而来的域外僧人,还有一群南下的戏法旅团。
啪,这是一道非常低沉的响声,如同坍塌的前奏。虽然低沉,却没有瞒过苏牧的耳朵。
可开口说话的却是萧星浩。
“苏先生,你看那个古怪的僧人每踏过一处理石,便会轻微地将理石震碎,表面虽然不明显,听声音怕是理石下部已经损坏不堪。”
萧星浩目光如炬,洞察秋毫的本事,苏牧是有过一定的了解。可萧星浩终究是个无法修炼的凡人,感应不到元气的存在,就很难理解一些玄妙的事物。
“那是泄露出来的佛劲,啧,连本身的气息和劲力都还做不到收放自如,喽啰而已。”
苏牧慢慢将茶杯置放在小圆桌之上,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点了点,说道“你看看这几个人,着装怪异不说,斗篷下盘于腰后的弯刀,就是连傻子都能看出来,神色匆匆又流露贪婪,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再跟你讲讲那个异族秃驴与九阳秃驴得渊源。哼,这就要从佛宗起源讲起,如今九阳大陆的佛宗原本起源于西方域外的一个小国,名为释迦。千年前九阳太祖上官厄,率九大城主,南征北战,经由释迦国,发觉这个西方小国由信仰而起,又由信仰而生。国主释迦文只与太祖说了一句话,便束手就擒,希望太祖放了子民,并承诺释迦一族众生传教苍生。”
这段历史,萧星浩不曾在任何典籍中读诵过,在《太祖本纪》的描述中也仅仅是将佛宗由来一笔盖过。
“说得是哪句话?”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萧星浩品读了几遍,却不知其意,继续问道:”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苏牧神色古怪的看了看他,怪声说道:“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能在这开破茶馆了么?”
“呃,说的也是。那然后呢。”
苏牧抬头看了看天,厚厚的云层近乎要遮盖住整个太阳。几缕金光在乌云边缘镶嵌了一道金边,他轻吐口气,继续说道。
“后来,太祖没有信守诺言,将释迦国近乎屠灭,释迦文则以战俘的身份被囚禁在皇宫下的一处地牢中。释迦文目睹一个又一个子民竖死在他的眼前,终日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两行血泪挂在眼角。痛苦和折磨促使释迦文苦苦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下寻求解脱之道。自此,释迦文三餐不食,滴水不进,醒时咏读经文,乏累便席地而睡。”
苏牧觉得有些口干,起身又泡了壶茶水,坐下后继续说到:“如此这般,竟持续了十年。待太祖再次见到他时,他早己骨瘦如柴,形如枯木,让太祖奇怪的是他那两只深深塌陷的眼窝中却闪动着明亮的光。他看向太祖,眼神亮如星,却丝毫的仇恨,反而枯入木柴的嘴唇轻轻一挑,释怀得笑了起来。或许是喉咙已经发不出音,这笑声竟然是无声的。”
“太祖纵使是千古以来最为强大的修行者,也从没见过这般情景。他忽然想起释迦文曾经和他说过唯一的那句话,心中极为不安和惶恐。回至寝宫也曾日夜不眠,终日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里释迦文形如枯槁,却佛光普照,想要出剑,却无力斩杀。
然而就在几天之后的一个夜晚,梦实现了,宫殿下的地牢一道极为庞大的金光冲霄而起,一时间夜如白昼,一道枯瘦的身影从中缓缓走出。太祖闻后大怒,提剑破空而去,见释迦文将要走出城门,抬手一道灭世剑意便是向释迦文斩去。”
萧星浩听得入神,却发现苏牧听了下来,急了起来。
苏牧见其也是孩子心性,笑了笑继续说道:“太祖这道剑意可以说是旷古至今,然而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释迦文转过身来,嘴中咏读经文,长袖随枯手向前一挥,一道道金色神圣的气息直接将那道灭世剑意抹了去。然后转身继续向城外走去,直至彻底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
这段历史本应该就那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之间涉及了朝中和佛宗之间太多往事恩怨,可如今被苏牧这么描述出来,萧星浩此时竟也能感觉出那种神圣又伟大的气息,仿佛那一剑,那一挥就在眼前。
后来的事情,他在典籍中有过些许了解,可他没有说话,恭敬的等待苏牧继续说话。
“后来,释迦文一路向南,走洛丘,翻乌山,渡过惟水河,饮河中水,悟禅之意。沉思于毕钵罗树下,经七天七夜,终悟成佛,自称佛陀,在树下写下《金刚经》和《般若心经》。收教十名佛子,传教苍生。终修入涅槃,寂灭于西山下弥落湖中。”
苏牧神色有些恍惚,就着茶水叹声说道“太祖屠尽释迦一族,最终释迦文之教众却遍布天下,这是不是很是讽刺呢?又或者是佛宗口中的因果报应呢?”
萧星浩久久不能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可细细回味过后,便说道:“佛陀曾与先祖说过大悟无言,大笑无声,想必佛陀在皇城地牢下便已经悟出真佛。但是,太祖屠尽了释迦国教众,那方才经过的那个域外僧人又怎么一回事?”
苏牧摇头说道。
“说是屠尽,一国上下,又如何那么轻松便能屠尽,更何况在太祖到达释迦国的数年前,释迦族便已经将经文真意传达至更西方的域外。但那却并非真正的佛意。”
佛陀于九阳方才诞生乃至寂灭。域外教众传颂的始终是释迦国的教义,自然只具佛型,却无佛意。
“那这些域外僧人来九阳做什么?”
“这我倒是想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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