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对面站着我四五十人，为首一人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一身裁剪独特的亚麻衣，只是看来不是簇新的，手持一杖，杖头粗大，像雕刻的某种东西。
这人右手站着一光头矮男，牵着一只花豹，很安静蹲坐在那，个头倒跟这男子一样高。
左手边，两米多高的男子，披着头发，满脸横肉，上身亚麻衣，腰围虎皮裙，手里拿着一个黝黑的铁棒。
陆终就那么看着对面为首那人，没有说话。
对面那老者先开的口，说，“陆终，好久不见。”
陆终笑了笑，“是啊，孟首，好久不见，我儿结婚时你也没来。”
孟首也笑着说，“族中事忙，没得空闲，我那女儿在你村中一切可还安好？”
“嫁到我们村，就是我们的人，一切都好。”陆终一直没问来意，只和孟首敷衍着。
看出陆终和其敷衍，孟首直接道明来意，挥了一下手，“当今天子声名远播，我族亦是听闻，今听说你族要去安邑进贡天子，我族也想同去。”
陆终哈哈大笑，“孟首，你去进贡天子是好事，天子听闻一定很高兴，只是与我何干。”
彭逸在一旁也听明白了，孟家湾想去安邑进贡。
孟首年纪有些大，隔着一条河喊话久了有些累，就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说，“陆终，明人不说暗话，当初你父亲的死我也很抱歉，如今我女儿都嫁给你儿，咱俩人也是亲家，一起进贡结伴而行，有何不妥。”
陆终低头沉吟了一会，说，“孟首，我父死于鬼方氏，可母亲是鬼方氏族长之女，你怎不见鬼方氏跟我族一起去安邑进贡天子？”
孟首恨恨的说，“你以为我不知道火族那点小心思。”
原来孟家湾自上古世代就居住在这荆山，一百多年前，一群人来到荆山，自称火族人，开垦荒地种植稻谷，在沮水之畔定居下来。
开始的时候两族相处融洽，火族人教会孟家湾种稻谷，织麻做衣，孟家湾教火族人在荆山中狩猎。
和平是短暂的，当孟家湾发现火族人经常出现在他们世代居住的山林中狩猎时，两族就慢慢起了冲突，集腋成裘，积沙成塔，最开始的一点小摩擦导致了两族之间的战争，火族人毕竟是外来户最后抵挡不住只能求援。
火族来自中原，和中原部落关系盘根错节，当时就请来汉固族援兵打败了孟家湾，最后两家划定势力范围，此间一百多年，两族还有荆山西方更深的山地民族鬼方氏之间一直摩擦不断。
到陆终父亲那时，孟家湾族长孟首觉得再这么下去，将来被赶进深山，和鬼方氏冲突更多，部落要生存不下去了，就想到安邑进贡大夏天子，汉固国是大夏属国，总不能不听天子的吧。
陆终父亲的意思是，孟家湾就没必要存在了，归附火族就可以了，提什么进贡天子，之后的事前面就提过了，陆终的父亲死于无名谷。
陆终和孟首各站河的两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涉着，这时重瞳发现了不对，身后的树林也出现了异动，就走到陆终身边压低声音说，“长老，我们被围上了。”
陆终听闻皱起了眉头，看向对岸，大声喊道，“孟首，你是想再次开战么？”
孟首听言，扬天大笑，“我原本以为，和你族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越境狩猎，抓了你们的人，我放了，女儿也嫁给你儿子，这点小小要求不算什么难事，可你们还是不同意，事到如今只有抓住你们，咱们一起去安邑见天子。”
陆终微微一笑，言道，“天子那没有你族名号，去了又能如何？”
孟首恨恨的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听闻当今天子圣明，我族诚信投奔，献上贡品，未必不能接纳，今天此事绝不可能善了。”
陆终见孟首声色俱厉，眉头紧蹙，觉得今天此事难以处理，还是商量为妥，就和言细语的说，“此事得族中长老团商议，我自己做不得主，等我回转，咱们坐下来商讨此事，你看如何。”
孟首用手中木杖指着陆终，大声喊道，“你居然哄骗我？欺我不知你此去安邑就侍奉天子身边，还说什么商讨，真等到那时，我族人五百余口还不知剩下几人。”
听到孟首说知道他不会回来，陆终心中惊诧万分，又听闻后话更是莫名其妙，就问道，“你族中出了什么大事？”
孟首也觉得言辞不对，自觉得话中透露太多，站起身来，愤恨的说，“也不怕告诉你，南边的三苗和西边的鬼方氏搭在一起了，最近频频越境试探，如果将来他们一起杀过来，你们也得不到好。”
陆终听闻也难辨真假，想找近前的人商量一下，就对孟首说，“此事重大，你待我和身边人商量一下，一会告知你。”
孟首也不想完全撕破脸皮，就说道，“快去商议，等不了多久，不瞒你说，我族一百勇士全员出动，山谷已经被围上了，你插翅难飞，今天不给我满意的答复，那对不起了，抓你们几个老家伙带路，我去见天子。”
说完这些孟首跟身后一人交代了几句，就又坐了下来。
陆终往回走了一段距离，离河岸远了一些，把折卜和出去查看的重瞳喊到近前，彭逸立在身旁，四人就站在那商量对策。
陆终先问了重瞳，说，“东西能冲出去么？”
重瞳摇了摇头，说，“据我查看，身后林子里人也不少，东西都扔掉，可以保证冲出去一些。”
陆终沉吟了一下，问折卜，“如果我带孟家湾的人去安邑，你觉得天子会怎么看？”
折卜想了想，“天子会很高兴的，有人来进贡是好事。”
陆终接着问，“那对我火族会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路途遥远上次听闻他的消息也是十年前叔叔带回来的。”
折卜想了想，“八年前，听闻野善要和鲧去治水，现在如何我也不知。百十年来咱这冲突不断，在你父亲时鬼方氏和孟家湾才提到去进贡天子，尤以孟家湾为甚，你父亲当年是为子孙后代记，怕那两方坐大，刨了咱在山外的根基。”
陆终背着手，来回踱步，合计了一会，站定，问彭逸，“前前后后的事，你也了解不少，你怎么看？”
彭逸心想，“我怎么看，我就想回家，你们勾心斗角的关我鸟事。”
转念又想，“这么多人，我是打不过，跑倒是能跑掉，如果跑了，你们被抓走，我没地方去啦，回村？把消息带回去，两族干起来，对我回家大计也没好处。”
合计了一会，对陆终说，“跟他们说，别总人多欺负人少，咱们单挑，三局两胜，赢了咱就带他们去，输了让他们乖乖回家。就算带他们去又能如何，咱们村人多，贡品好，大伯又跟随天子，刨咱们在山外的根，哪那么容易。”
陆终也想不出好办法，觉得彭逸说的也算有道理，又看了看重瞳，终是没开口询问他，最后下了决定，对大家说，“那就按彭逸的办法来吧。“
几人复回河边，陆终像对面喊道，“听闻孟家湾的猎手是荆山中最好的，咱们各派猎手比试一下，三局两胜，如果你们输了，那也就没脸去安邑见面天子，如果赢了，自会带你们去，将荆山最好的猎手领到天子面前。”
孟首点头附和，“如此甚好，山中最凶猛的野兽都不是我族中勇士的对手，何况你们这些种田的家伙。”
又指了指身边体格健硕的花豹，说，“这花豹你们见了都要吓跑，在我族中确如小猫一样乖巧。”
又说到，“只是不知如何比试？”
陆终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彭逸，彭逸冲陆终低语几声，陆终说到，“让你信服口服，你方出题，我们接着。”
孟首点点头，说，“好，只要你们赢过两局，就放你们走，再一不拿见天子的事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