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炉从来没有思考过死亡是什么样子,直到今天。
当迩雍那只脚穿过冰壳踩中自己的脑袋,就觉得脑袋一紧,立刻疼痛无比,仿佛马上就要炸裂开来。青炉脑中一下子回想起来无数的人和事,只是觉得再也见不到师父师兄了。就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听耳中传来一声嗤笑:“想不到迩雍先生还会欺负小孩子。”顿时觉得头上一轻,迩雍那只脚离开了自己的脑袋。
青炉睁开眼睛,就见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满嘴胡须的大汉,那个大汉穿着不知道什么制成的衣服,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大汉的脚丫子里面都是黑漆的脏泥,蹬着一双破旧的草鞋。健壮的小腿上一腿的黑毛,显得极为粗狂。两只小臂也长满了黑毛,看上去也是极为健壮。迩雍一见那人,满身张扬的气势一下子变的凝重起来,一瞬间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厚重起来了。
迩雍站在青炉身前,哦了一声:“想不到我的好哥哥前一刻是一个白胖可爱的小鳄鱼,下一刻就变成了健壮有力的中年大汉,这个变化太快,让我有点接受不了啊。”
那个邋遢大汉哼了一声:“你别在这里给我耍贫嘴,你不是这几天都在找我吗?现在找到了,说说吧,找我干嘛?”
迩雍哈哈大笑说道:“哎呀,弟弟想哥哥了,想念的不行,找我的好哥哥叙叙旧难道不行吗?”
邋遢大汉直接别过头去,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又转过头来,这次是盯着地上的躺着的青炉说道:“小兄弟,还能起来吗?”
青炉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胳膊断处疼痛无比,当下身上用力坐了起来,另一只手扶着断裂的胳膊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绕过迩雍走到了大汉身边。这一过程迩雍只是看着,没有话语也没任何动作。等到青炉完全走到大汉身边,迩雍这才说道:“我就是跟着哥小兄弟看了玩笑,没想到哥哥竟然认真了,真是没什么意思。”
大汉再次哼了一声,猛的抬眼望向迩雍,就见大汉两眼散出两道若有若无的光芒,瞬息到达迩雍身前。迩雍明显感受到了那道目光,不敢硬接,身形闪在一旁,那道目光瞬时击打在迩雍身后的大树上,就见半棵大树无声消失。迩雍嘿嘿一笑,说道:“哥哥,这是干嘛,您这玩笑开的有点太过分了……”迩雍话还没说完,就见大汉嘴里一动,也没见有什么东西飞出,迩雍赶紧躲向一旁。迩雍倒是躲开了,但是迩雍身后的剩了半棵的大树再次无声无息消失了。
大汉冷冷的看着迩雍说:“你废话太多了,马上带着你那帮废物消失。”
迩雍脸上有些尴尬,嘴里动了动,说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怕你,我只是给你一个面子……”
大汉两手一撸袖子,默默的往前跨了两步,迩雍身形往后一闪,猛地说道:“别,我滚,我滚还不行吗?”说着身子一转,那个身穿黄袍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如山的老虎,爪子在地上一蹬,不见了。
青炉看着身后和自己一样一脸不可思议的几人,心说,三两下就把胡八天干翻的迩雍,被邋遢汉子这两下子就给吓跑了?心里想着这事,又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这邋遢汉子。这汉子上下看了青炉两眼,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就别看了,这一天了都没吃什么东西,是不是给我们吃点东西啊?”
青炉经这汉子一说,这才发现又是浑身疼痛。妈的,自从唐古爷爷去世之后自己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一次又一次的****得浑身疼痛,自己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当下把自己胳膊里面的骨骼对齐扶正了,又让颉伯过来帮忙扶住,用冰紧紧的冻了一层壳子,左右动了动,感觉骨头不会挪动这才舒了一口气,招呼大汉和大家往山洞走去。走了两步青炉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来,转头问薇若道:“哎,那个小鳄鱼尘伯呢?”薇若一听,脑门上汗都下来了,连忙用手扯了扯青炉,冲那个邋遢大汉努了努嘴。
那个邋遢大汉倒是毫不避讳,哈哈一笑说道:“别找了,我就是那个小鳄鱼尘伯。”青炉这才想起来那个迩雍跟这个大汉说的,什么白胖小鳄鱼变成了威猛大汉之类。青炉听了大汉的话,一方面因为大汉的坦荡而心生亲近。另一方面从小鳄鱼到邋遢大汉这个反差实在是有点大,青炉有点转不过来脑子。并且青炉从薇若处得知,这个邋遢大汉就是那个泥沼里吃了一蛇一怪的大眼睛,这让青炉更有些联系不起来。
一众人回了山洞,才发现那洞里面被迩雍打成粉末的冰块,这时都化成了冰水往外横流。那个大汉尘伯见到眼前的景色说道:“这洞已经成这样了,你们几个定是无法居住了,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你们跟着我走吧。”说完,也不征求众人的意见,带头下了山崖。青炉无奈,只得带着众人跟在邋遢大汉后面。
一路上几人没有什么话语,走了大半天,随着大汉穿过大半个丛林,来到一处溪流边上。说是溪流,在青炉看来也是宽河一条,这河的两边是两座不高的山丘。尘伯带他们走过的这处山丘中间倒是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铺满了石板,看那石板倒是光滑整齐,绝不是这个世界的禽兽动植所建。果然,那个尘伯站在空地上说:“你们看这个地方如何?”青炉自是对这个地方甚是满意,可惜的是少了遮风挡雨的地方。那个尘伯仿佛知道青炉的忧虑,又在前面带路,穿过空地之后来到了河边,只见河边上有一条小路,那小路斜着往上铺了几层台阶,台阶之上就是一间屋子。那屋子依着山壁而建,墙面是平滑的整块大石所建,屋顶上却是粗壮的大木板搭建,那大木还斜着往下一层搭一层,如瓦片一样。
大汉带着众人进了屋子,只见屋子里面空间宽阔,虽然靠着河流,但是干燥的很。所有家具碗盆,皆是细石所做。大汉指了指屋子,乐呵呵的说:“这个地方怎么样?”青炉自是夸赞不已,薇若等人也都跟着称赞。
大汉说:“既然满意,那咱们就做饭吧。”
做饭?青炉一头雾水,你这一条大鳄鱼还知道做饭这事?那大汉仿佛知道青炉心中所想,开口说道:“刚才我就说,大家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是不是要弄点什么东西来吃。你看看,你这就给忘了,别的我就不求,在你那洞里你给我吃的那肉十分可口,是不是还能再给我们做一次?”青炉看着一脸络腮胡子的尘伯,说起在山洞里面吃的烤肉,脸上的表情几乎变成了献媚。
青炉说:“弄点吃的倒是很容易,只是咱们这里要肉没肉,要柴没柴……”青炉话音未落,那大汉就抢过话头说:“这个好办,这个好办……”说着话,人就没了影子,但这人怎么没了的,谁都没有看清楚。就在众人惊愕的时候,就听下面空地处有人喊道:“东西备齐了,快来帮忙啊!”
青炉领着众人下去,只见尘伯一人,左肩上扛着一只巨大的梅花鹿,右手上拽着一棵干枯的大树。青炉心里暗叹,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弄了这么些东西来。尘伯把手里的东西扔下来,青炉这才发现这梅花鹿还是活的,那鹿被尘伯扔在地上只是瑟瑟发抖,也不知道逃跑。青炉看着梅花鹿长得漂亮又是那么可怜,嘴上不由自主的说道:“这么漂亮一头鹿,就这么杀了多可惜啊。”尘伯听到青炉说的话,一下子傻眼了,挠了乱糟糟的头发一拍脑门,在那大梅花鹿臀部撕下来一大块血肉来,然后嘴里喝斥一声,那个梅花鹿一拐一瘸的跑了。
青炉看这尘伯这么撕了一块肉下来,当即也有些傻眼了。青炉在这丛林里杀了一只兔子一只野猪,还帮猴子寒山肢解过许多的猎物,当屠夫都当的习惯了,本来刚才那话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这尘伯撕下来一大块肉竟然真把那鹿放了,这可太有意思了。那尘伯扔下这一大块肉,然后又不见了身影,不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又抓着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撕下来的血肉。本来青炉肚中饥饿,看尘伯抓了一直梅花鹿,心说把这鹿烤了也是一顿大餐。现在看着地上的肉块,脑中联想起尘伯撕肉的画面,顿时一点食欲都没了。但是,肉还是要烤的。
青炉分柴生了火,又催五精灵在河边洗干净了肉块,再用冰刀分成小块,架在木火上烤起来。肉还没熟的时候,就见那个尘伯的表情和玄藏一模一样,眼巴巴的盯着火上的烤肉,嘴里一边流下哈喇子来。
青炉禁不住在心里哀叹:“刚告别寒山,现在又成了这家伙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