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梦里杨玄罡又一次穿行在白色的桃花林中,天上空是五光十色的琉璃,清澈的溪水上一盏盏形色各异的花灯随波逐流,水面上倒映着楼阁亭宇,以及诸位神仙姐姐美丽的面容……
忽然一盏花灯跌落在地面,燃烧着,蔓延着,怎么也扑不灭,上一刻的欢笑化作下一瞬的惊慌。巨大的剑光如同流星一般砸在花谷之中,化作一朵朵腾空的烈焰,他想要跑,却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最后火焰渐渐熄灭,周围的幻景渐渐化为虚无,只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在黑暗中奔跑,跑着跑着,一团火焰忽然从他手腕的爪痕出冒了出来,然后随着血脉一路焚烧,身体如同一个炽热的火炉一般,而外面的黑暗,却冷的连皮肤都要冻结……
“小师弟,你醒啦!”好不容易再次睁开眼,周围不是一阵漆黑,但是一个陌生的笑容让杨玄罡心里一惊。下意识问道:“这是哪?”
那陌生男子也不答他,先是用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又替他搭了搭脉,大笑道:“看样子我悟性还是不错的嘛,山上那美丽的师姐教我一次便叫我学会了。”
杨玄罡看他又是大笑又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心下生了几分戒备,但他那爽朗的笑容如同这寒冷天地间的一抹阳光,又似乎令人无法心生防备。“你是谁?”杨玄罡小声地问道。
“小师弟,是我啊,我叫张月白,是你大师哥,你可以叫我师哥,也可以叫我名字,要是觉得绕口,你给师哥我起个绰号也行,反正你师哥我这名字也是师傅他老人家一时高兴取得。你呢?小师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张月白热情地用手搭着他瘦弱的肩膀回道,仿佛亲切如亲兄弟一般,要不是顾忌着杨玄罡刚苏醒,以他的热情,只怕会真搂上去。
杨玄罡那见过这般热情地人,不由得偏过头去,但幼小的心里还是有阵阵阵波澜,似乎从小就没人对自己如此热情,每次都是想取得别人认同,更是因为这样才将那两个人带入了谷中,引起大祸,因此对陌生人的亲近,有种排斥感,但此时却在张月白身上找不到那种感觉,但那种感觉如同烙在心底一般,挥之不去。
张月白看着他侧过脸去,先是一怔,似乎明白这个陌生孩子心中的芥蒂,笑道:“也是,你失血太多,就暂时不要像我一般话多了,否则耽误了康复就太蠢了。好好休息,不要乱动。这地方僻静得很,不会有人来打扰的。”说着用手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又捂了捂,确定捂严实了,顺着杨玄罡目光望向窗外,微微一笑,随后往屋外走去。
杨玄罡方才侧着脸一直看窗外面飘着的白雪,待到张月白即将走出屋,他忽然问道:“外面下雪了,你不冷么?”
张月白下意识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甚为单薄,心知这小孩似乎还关心着自己会不会受冻,咧着嘴笑道:“修行中人,怎能畏惧寒冷呢?修行即修心,心怀正气,身体自然不冷的。小师弟你以后就会明白的,先好好休息,我去灶房看看汤好了没。”说着打开房门,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就在外面,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叫我好了,若是没力气,喏!床头有个铃铛,你把它推一下我就知道了。”说完便朝外走去。
杨玄罡看着窗外悠扬而落的雪花,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憋了一眼床头悬挂的铃铛,嘴角忽然出现一丝笑意。身体里一股暖意温和地流淌着,双目微阖,兴许是之前失血过多的原因,显得有些困倦,就这样望着窗外,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之时,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住了,扭头往房内看去,屋内并无他人。
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见这是一间普通房间,南北两扇小窗,直通房间前后,采光极好。只见这般结构,屋内也无寒风流动,可见这地方平宁,并无风刮过。房中摆设简单干净,只有几张松木桌椅,上有水壶水杯。
他睡得的下面是一张大炕,床的正对边墙上,是挂着一张渔夫风雪垂钓图,颇有几分雅韵。
木门外边,隐隐传来有节奏的“噼啪”声,杨玄罡摇了摇头,只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面色多了些红润,不似之前苍白。
杨玄罡起身,身子忽然冷的一紧,透过后窗,还能看见外面白皑皑的一片,他侧身看去,只见旁边放着一些厚衣物,确实不是他之前穿的破烂衣裳,似是有人早有准备。他望向门外,心想会不会是那个自称大师哥的人,心头忽然莫名一暖,很久没有人如此关心自己了。说着穿上衣物,缓缓下床,穿上鞋。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门,虚掩着。从门缝中,若有若无地有风吹进,凉丝丝的。
他一步一步走着,两只小手却越握越紧。他的心跳得厉害,屏住了呼吸,很快的,他走到了门口,把手搭在了门扉之上。
那一个瞬间,这扇木门竟是重如山,沉似铁。他去过很多陌生的地方,每次都隐隐有期待,但每次期待之后确实空空,只是这次,心头却如此紧张而期盼。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哜呀”一声,拉开了房门。
户外明亮的光线一下子照了进来,令他眯起了眼睛。雪停了,天上难得出现了阳光,温暖和煦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噼啪!”那声音更加干脆和清晰,他不由自主地扶着墙壁,一步一步走出去,大门便在前面敞着。
靠在大门上,杨玄罡终于看清外面的样子,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上面还盖着新下的雪,与远处雪山霜林浑然一色,只是显得比别处更厚一些,院子里的雪却似乎被人清扫得干干净净,露出褐色的泥土,打扫地是如此干净,便是连地面大多也是干的,没有被雪浸湿。
院子中央一人正光着膀子,浑身流着汗,冒出白色的蒸汽,正是张月白。只见他手挥柴刀,用力劈下。
“噼啪!”
每一声清脆的响声,他都会将一根长三尺,双手合抱的大原木一下劈开然后随手捏起扔在院子角落,不偏不倚,正好横放叠在一起,工工整整。
杨玄罡见他身子不算太结实,这劈起木头来却是他见过劈得最轻松的,不禁“呀”了声。
张月白单手提起一根圆木正准备劈开,瞧见靠在大门上的杨玄罡,放下柴刀,走了过来,笑着打量了一番他,说道:“小师弟,你真么快就醒啦!实在是太好了,师傅他老人家等会回来肯定会高兴得不行。”
“谢谢你救了我。”杨玄罡开口道,脑袋中只能隐隐约约记住被那两个剑仙掳走的事情,后来的事情仔细想想只觉得脑袋要裂开一般。“还有,我不是你师弟。”
“哎呀!小师弟不要如此拘谨嘛!”张月白站在台阶下一把搂着杨玄罡的肩膀,用手拍了拍道:“你可是师傅他老人家带回来的,他老人家可是一向只带徒弟回家的,虽然比他每次带着钓竿出去能带条鱼回来的几率还小,不过还是把你带了回来嘛。”张月白伸出另外一只手,带着杨玄罡的目光环扫了一眼院子,也不管他那眼神里充满的疑惑,接着说道:“你看,咱们两个就是他带到这的唯二人选,我是他徒弟,你也是他徒弟。而我呢,比你年长十多岁,先到十多年。自然呢,也就是你师哥啦!小师弟,明白了未?”
杨玄罡似乎被他这连珠炮一般地言语给说糊涂了,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又没拜别人为师,怎么会有师傅,没有师傅,怎么会有……”
杨玄罡看了看眼前热情洋溢的张月白,忽然觉得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师哥倒也觉得不坏,那后面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张月白听了他的话,丝毫没有介意,那笑容似乎就天生长在他脸上一般。“不明白也没有关系,总要慢慢适应的嘛。你师哥我当年刚来的时候也是嗯……经历了一番波折的。”张月白似乎想起了往事,摸着头哈哈笑道。
“你当时是怎么到这里的呢?”听他这么一说,杨玄罡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这个嘛……呃……嗯……”张月白挠了挠头,难得出现一丝羞赧的表情,“该从哪里说起呢,我本是这云横山下一个孤儿,后来跟着大人们上山打猎,遇到暴风雪的袭击,我与他们失散后迷路了,迷迷糊糊地跑到这儿来的,我记得师傅他老人家当时那个表情,嗯……”张月白顿了顿,杨玄罡听得入神,嘴巴不觉得微微张开。
“就和……对了,小师弟你有没有特别想得到的东西。”张月白忽的问道。
“啊?”杨玄罡那微微张开的嘴巴此刻又圆了几分,脸上写着个大大的惊讶,没想到眼前这热情四溢的人会在说着自己故事时忽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但惊讶过后他脸色变得低沉,低声说道:“我只想和别人一起玩,但大人们都忙着四处奔波,在每个地方都不会久留,所以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后来我以为可以永远留在那个山村时,却因此害了好多姐姐……”说着说着,隐隐有泪水在眼眶内晃动。
杨玄罡正伤心内疚之时,只见张月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双手一用力,将自己搂进怀里,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一股温暖的气息缓缓流淌。
“我知道小师弟你也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也……以后就把这里当做家吧。我向你保证,在这里没人瞧不起你,有人陪你说话陪你玩,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一个人默默地抗下了,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可好?”
杨玄罡依偎在张月白怀里,默默地啜泣着,泪水顺着他脸庞留下,滴在张月白胸膛上,和汗水混在一起,耳朵贴在他胸前仿佛还能听见那真挚的心跳声,杨玄罡抹了抹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