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一阵阵节奏平稳的马蹄声将杨玄罡慢慢从昏迷中摇醒,脸紧紧贴在马鞍上面,自己被人横放在马上,耳边的粗糙缰绳随着马行进的脚步一摇一晃,刮着脸颊有些生疼,皮肤上隐隐擦出了血印。
“我说大哥,咱们同修这十绝剑法,咋你却越学越显得年轻,我这皮松皱起的,感觉都比你大上好几轮。”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耳背响起,杨玄罡方才发现自己是被拎在了那瘦小的枯槁男子马上。他们似乎还没有发觉杨玄罡已经醒来,于是索性装做没有醒来的样子,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话,等待机会能否挣脱。
“我说二弟,不要着急。这十绝剑法乃是雪风剑派第三代弟子所创的御剑招式,虽然厉害,但越到精妙之处对资质的要求就越高,你我虽同时修行,但这进境却不同,你这是中气不足体虚的表现,等咱们从这小子口中问出那被小妖精夺走内丹的下落,与你分食一二,自然精神饱满,面如新春。”不远处的怀剑回道。
“嘿嘿,真的么。我可不希望那些小娘子见到我像是见到鬼一样。”贾义有些兴奋道。
“那当然是真的,这个夜狐一族的窝点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调查到的。”怀剑得意洋洋道:“可不比当年得到这十绝剑法来得轻松。本来以咱们现在的修为,去应付那么多妖狐自是有些困难,但是好赖天公成人之美,有这么个小子让咱们不费力气便穿过了外面的迷阵,赶在她们力气最虚弱的晌午时分予以突袭,才能如此顺遂。”
贾义恭维道:“从小到大,大哥你总是最厉害。如今咱们从那些夜狐身上取得诸多灵力,再加上那内丹,说不定真能白日飞升。”
杨玄罡听得他们的话语,心里不禁又涌现出后悔与内疚,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若不是因为太想融入到那陌生的村中而和小伙伴们打赌,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毫无办法,此刻在马上颠簸,便是连握拳的力气也没有。
他每次想用力,手腕上那红色手爪印记便因血液澎湃而鲜亮几分,只感觉渐渐有股热流随着自己血液被带往全身,顿时身体感觉如同烧开的水一般沸腾不止,连额头都冒出一丝丝的蒸汽,他忍不住哼了出来。
他这一变化立马引起了旁边贾义的注意,他听到杨玄罡的哼声,连忙探手摸去,只发觉方才还温热的躯体此刻如同烙铁一般。这一刻转变如此突然,以至于自己也有些慌了神,他连忙喊道:“大哥,快来看看这小子,怎么身体感觉像着了火一般滚烫滚烫的。”
那怀剑面带疑色,翻马而下,走到杨玄罡跟前,用手往他额头上摸去,在接触的一瞬间,亦是吃了一惊。亦是讶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发高烧了?”但随即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方才的想法,谁发烧会让自己汗气腾腾的?
“大哥,你说怎么办?这样下去,还没等找到那位前辈逼问出余下内丹的下落,他就被烧成傻子了,说不定这命也没了。”
那怀剑显然也慌了神,病急乱投医一般捉住小孩手腕准备学着搭脉查看其内息一番,只见那手爪胎记此刻殷红像是饱食了鲜血一般,如同恶鬼的红爪,甚为恐怖。高个男子吓得连忙将手腕推开,只是片刻之间,方才接触杨玄罡的手掌上已是真气腾腾而出,不由得握拳将被牵引的真气收回去。
“啊……呀!”杨玄罡此刻全身冒着白气,痛苦地扭曲着翻滚下马来,一手扯开衣服,一手紧紧揪住头发,喊叫不止。
正在二人看着在地上翻滚的杨玄罡面面相觑,束手无策之时。一道绿影射过,准确地落在杨玄罡头上神庭穴上,方才还翻滚不止的小孩转眼间便安静了下来。
只见一片沾湿的绿叶从杨玄罡头上飘然而落,而他此刻如同安眠一般,急乱的呼吸也暂时渐渐平稳了下来。
那二人只见方才电光火石之间,有人便以一片绿叶让这闹腾不止的小孩瞬时安静了下来,无不惊骇莫名。二人扫视一下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正当怀剑准备呼喊邀见之时,二人只听见背后发出一阵“啧啧啧……”的声音,却似嘲讽一般。
“给这孩子灌这么多妖力,这孩子没直接爆体而亡真是奇迹啊。”那声音似是从旁边一棵大树上传来。
二人定睛望去,只见大树横生的枝干上一坐一立出现两个身影,坐着身着青衫,带着一顶斗笠,此刻遮幕拉起,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胡渣脸庞,只见他嘴里叼着草梗,手上却把玩着一片树叶,和方才从杨玄罡头上落下的一模一样,似乎就他出的手。
立着的人身着玄衣,上半身没在树荫之中,一时瞧不清楚面容。
面对忽然出现的两个人,怀剑暗生戒备,而贾义看到大哥面有不善,当即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打什么主意?”
“我们不过是黑暗中的点点萤火,自然是趋光而行,做的自然是替人打的主意,打的自然也是别人的注意。”
“你们弯弯绕绕说着什么呢?”贾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那怀剑却脱口而出道:“流萤,你们是流萤的人。”说话间,一抹冷汗已是涔涔而下。
贾义见着大哥面露出如此慎重的表情,便是之前和那些狐妖恶斗亦不曾露出的表情,听见大哥脱口而出流萤二字之时,亦是惊讶得张大了嘴,涩声对身边的怀剑说道:“他们找咱们干嘛啊……”
“嘘!”怀剑一把将旁边的二弟拉到身旁低声道:“不要被吓破了胆,咱们又没对流萤做什么晦气事,怎么会招惹上他们?先稳住气,也许他们只是冒充的,也是想要打那小孩的主意。”
经过方才杨玄罡身上的异象,他已经笃定必是和那消失的狐妖有关联,只是方才那自己也看不清楚门道的一招,像是预示着树上那两人绝不是什么善茬,只怕是有自信担当到流萤这个称呼的。
“两位现身相见,有何贵干?”怀剑强自镇定道,手却不自觉地按在背后的剑鞘之上。
“哎呀呀!”那斗笠男轻轻地落在地上,似乎完全没看见作势欲上的二人,径自穿过他们二人,俯身查看此刻躺在地上昏厥的杨玄罡,不住地发出感叹声:“还好我耐性不好,要是再观望会,恐怕这孩子得被体内紊乱的灵气给折腾死了。你们啊,也忒浪费,明明自己中气不足,还胡乱把内丹来折腾一个孩子。”
怀剑见此状,心中笃定这两人是冲着这孩子而来,警惕道:“什么时候流萤居然会看上一个娃娃。”
“不,不,不。”斗笠男否认道:“只是和我同行的这位前辈与夜狐一族还算有些交情,刚好我们一不小心听到两个居然也和这一族有些交情,不免……”
“是谁告诉你们关于夜狐族的消息的?”树上的玄衣男子忽的冷冷道。冰冷得让这晚秋的空气又凉了几分,周围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杀气。
“动手!”怀剑向旁边的贾义喝道,反手便从剑鞘抽出长剑震出一道剑气朝着斗笠男劈去,贾义亦是跟着手指控诀,一道剑光朝着树上玄衣男子激射而去。
伴随着树枝折断的“咔咔”声以及马匹惊慌的嘶鸣声,空气中掀起一阵尘雾,噗嗤一声,方才那被枯槁男子斩断的树枝蓦地燃了起来。
烟尘之中,二人背靠背站定,警惕着望着周围。
“你们这不知道从哪里窃学来的十绝剑法耍得倒还不错,不过内息却虚得很呢,光有形而无势可是杀不了人的。”
就在斗笠男话音刚落,只见烟尘之中数点寒芒乍现,拽着流光朝他二人飞速扑来,呼吸之间已经逼迫至他们身前,怀剑仓促之间挥剑挡去,只听见“叮叮”几声脆响,震得长剑“嗡嗡”作响,差点脱手,二人虽然勉力挡下这如迅雷般的一击,但不约而同口吐出一大口鲜血,靠在一起才不至于倒下,似是受了极大的内伤。
二人半跪于地,用剑倒插在地上,此刻握剑的手虎口流血,可见方才几道光芒力道之强,二人勉力支撑着身体不坠,大口喘着粗气,用手捂住腹内丹田,艰难地调整的气息。
烟尘消散,只见斗笠男一手抱着杨玄罡,一手手指并拢夹着不知道哪里扯的几片草叶,带着戏谑地表情看着眼前狼狈的二人,摇头道:“华而不实,华而不实啊!”
“咳咳……”怀剑又咳出几口鲜血,涩声道:“方才你使的这招也是十绝剑法?”
那斗笠男听他说这话,脸上戏虐的笑容微收,说道:“你实力不行,眼力倒还有一些,你二人使的分别是气泽剑式和离火剑式,可惜一个气虚,一个火疏,而我这手晗光剑式嘛,却是有势无形,威力虽有,毕竟手中无剑,但是看上去寒酸啊,哈哈哈……”说着不由得大笑起来。
那笑声传入他二人耳中,似是无尽的嘲讽,只羞得他二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是方才那一击自己与这二人实力已经高下立判,那斗笠男虽然出言羞辱他二人,但所言却是不虚,他二人气息不足,力不能持久,势不能时续,因此才不惜去掠夺夜狐的内丹。
但事到如此,眼前这斗笠男尚且如此了得,被他唤作前辈的那玄衣人又将是何等厉害,怀剑自知毫无胜算,但却不愿求饶,只得逞强道:“我兄弟二人不是你们对手,要杀要剐,任凭处置。”
“哎呦!你这话说的,难道此刻你们还有自己做主的余地么?”斗笠男笑道。
“你!咳……”怀剑听得他的话手提着剑颤抖地指向斗笠男,但终究支撑不住,用剑强撑着身子站立,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
“够了,把话带给他们,走吧。”不止何时,躲开离火剑式一击的玄衣男子此刻重新出现在断掉的树干旁,冷冷地地开口说道。
那斗笠男收起笑容,从怀中掏出一方小令牌,掷于怀剑手上。正色道:“麻烦二位转交给公孙望”
高个男子接过令牌一看,颤声道:“火萤令!你怎么会认识他老人家?”
“我和他并无交情,不过有人出钱让我两代为叙旧。回去告诉他,还有一个月时间可以为我们挑选对手或者亲自做我们的对手。”斗笠男说道:“鉴于今日的种种因缘,我和我的前辈希望到时候你们二位也能够做好足够的准备。毕竟我们可不是会乘人之危的啊。”斗笠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一开始便看出他二人之前在与夜狐斗法之中体内真气内耗不浅。
斗笠男话一说完,和树上玄衣男子相望一眼,一手抱着杨玄罡,一手念诀,只见他两人腾空而起,化作两道豪光飞向远方,片刻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御剑飞行和腾空之术!”贾义睁大眼睛叹道。
“哐啷!”怀剑将长剑无力扔在地上,颓然坐下,手中的令牌滑落,只见令牌上,一只流萤,浴火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