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第二天的晨朝。
文武百官聚了一堂,秦溟看着这黑压压的一片,只觉得脑门疼得不行。
那厢黑无常刚报告完毕冥界第一层的状况,各官员的诸多事宜也已说的差不多,秦溟更是听得昏昏欲睡。
忽的夏旖就发了话: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左司马被杀一事?”
秦溟一下子惊得睡意全无,凌勒则是勾了唇角,开口,准备好的措辞还没出口,就被夏旖给堵回去。
“王尊,”夏旖看着夏璃帆道,“臣有一事相禀。”
“不妨出列。”夏璃帆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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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簌箐背着剑进了考核的试点。
主考官是个看上去有些严厉的女人,凌簌箐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差点连名字都报不上来。
倒是逗得一旁那几个一起来考剑客的小公子们笑了起来。
凌簌箐腾地就脸红起来。
不怪她,那边那几个小公子都长得太好看,一个还大胆的喊她,“妹妹你休要脸红,撩到了我娶你便是。”
一旁的小公子哥儿忙用胳膊撞了下他,扭回头来就给她赔不是。
于是她就这么晕乎着先过了殿试又过了机关阵法,最后提了剑一把把那灵兽劈的倒了地,獠牙都给撞碎掉。一回身,再走回来,就见那女人竟对她笑了起来,“可以,你过了。”
凌簌箐一个弯腰,谢过那人就领了剑客的纹印,兴奋得就差一路蹦着回去。
没听见那女人背后里叹了口气,“没看出来,倒是个狠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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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树,白墙,白溪,灰瓦。
只有黑白灰的世界。
冥界二层。
虫子一路“窸窸窣窣”的爬,最后从门缝里钻进一个屋子里,爬上黑木的桌。
科引睁开眼,见了虫子竟笑起来,愈发衬得他像个俊朗的谁家少年。
然而他不是。
抬手,术力形成的风轻易把虫子拍成粉末,两列金色的字浮起。
他笑意更甚,运了术力把消息传给二层的所有人:
“三百羽尊,一千灵。”
雷电轰闪。
一声惊雷后,科引背上被劈开数道口子,血肉外翻。他没在意,只是翻身上床,睡去了。
冥界对用术力的惩罚罢了。
而瞬息之间,他背上的伤就已恢复如初。
“门要开了。”
最后的声音有些轻,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
“您接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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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散朝,夏璃帆拉着夏旖,往府里走。
“你不会再见到他了。”夏璃帆道,调里听不出冷暖。
夏旖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说。
偏了头,竟见了顾双弦。
顾双弦本就一头半长不短的发,一副酷哥儿的模样,此刻他身边那人的发却是更短了些,仅到耳后。
“哥……”夏旖有些楞。
“那是从人界回来的,”夏璃帆看了一眼,“一些在人界和茧界来回跑的人,也是这幅模样。”
“哦……”夏旖应,“人界好玩吗?”
“没去过。”
越走越近。
夏旖只顾着和夏璃帆说话,一下子就撞到了顾双弦。
顾双弦一怔,看到是夏旖后笑了起来,“还是这样啊,走路不好好看路,嗯?”
“你去过人界吗?”谁料冷不丁的,夏旖就抛出这么个问题。
“我一直在人界的,你若要去,我罩你便是。”顾双弦笑道。
一旁那人提醒道,“家族会议就要开始了,不宜再逗留。”
顾双弦撇了撇嘴,“那就走吧。”
说罢道了再见,挥挥手走远了。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对着那人的抱怨声,“你说开个会干嘛这么麻烦啊,都不让用结界的……”
“走吧。”夏璃帆看她。
“好。”
夏旖扭身,最后看了眼顾双弦,“哥……”
“嗯?”
“我想去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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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簌箐提一把长剑,直往冥界去。
她连结界都开不了,一路狂奔,踉踉跄跄,裙角袖口摔得一片泥印。
冥界门口她看到自家的家臣,为她开了结界,一路闯到冥王府门前。
她只想杀了夏旖。
不管怎样都要杀死她。
她一回到家就见父亲一身的血抱着母亲的尸体,痛哭嘶吼。夏旖杀了她母亲,为了抢这一把剑。
她越跑越快,一直到被那些个守卫挡在门前。
数十把剑抵在脖子上。
嚷嚷着,喊着夏旖的名字,没发现那些的侍卫的脸色越发铁青起来。
都是忠心的侍卫。
府里刚出了事,夏旖中了毒,秦溟手段雷厉,一下就揪出一连串的人,最后查到了凌家头上。而凌勒谋害左司马,已被夏旖揭发了出来,贬到那北冥府去了,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提拔,温饱却定是够的。
还是因为自家冥帝顾着夏旖的面子,没处死那凌勒。
而这姑娘还要来这儿找夏旖讨个公道。
正想着,手里的剑就想往凌簌箐脖颈处深几分,却听夏旖喝了一声,“退下!”
秦溟就躲在暗处,怕夏旖出什么事,随时都准备出手。
那边闹腾了一会儿,就见夏旖白着张脸回来,身形摇摇欲坠,“秦溟,她说我杀人了……”
”你根本没有。“秦溟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夏旖会是这般脸色。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事和我有关……”夏旖还没来得及说完,猛地就又吐出一口血,小脸白了几度,“秦溟,我疼……”
秦溟吓了一跳,搭上夏旖的手腕,神色一凛,忙扶着夏旖往内室里走,“走,我去给你拿药。”
当晚凌家的院子里燃起大火,红光冲天,和如血夕阳交相辉映。
冥王府里也不太平。
夏旖的唔司印记不小心露了出来。
和秦溟的不大一样。
秦溟猛地就暴躁起来,“璃帆!我道是怎的,那传了那么久的唔司印好端端就在我身上改了……”
他没说完,因为他看到夏璃帆紧握的拳,指节发白。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
良久夏璃帆开口,“你和她,不一样的。”
秦溟头一次克制着自己却还是显得不依不饶,“璃帆我什么心思你还不懂吗,我——”
顿了半晌,才道,“我们到底是谁在瞒谁?”
继续,“那纹印既是个夏字,那就算是你,也别想给我抹掉。”
“我知了。”夏璃帆似乎也只能这样说。
而更深的话,他们谁都不敢说。
夏旖好端端的在那床上睡着,秦溟扭过身,把被子掖好,盖住夏旖露出的肩膀,“我们出去吧,让他休息休息。”
夏璃帆叹了口气,“我得送她去人间,日后恐怕也要在那里逗留。”
“那我便陪你去。”秦溟的调子很正经。
夏璃帆有些小怔,未回过来神,秦溟已揽着他出了房间,拐进他的卧房,贼兮兮的抓起他头发,“来啊大美人,爷给你剪头发。”
夏璃帆就这么着弯了唇角,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含糊,“啪”的一声打上去,“安生着,当心我一会儿毁了你的头。”
“呀,我家主子还给我剪头发啊。”秦溟笑嘻嘻的:
“不胜荣幸。”
你要知道,有些人遇见该遇见的人,哪怕飞蛾扑火,也不会再往别处去了。
我只要你。
多少人想说,怕没资格。
长发落了一地。
谁知道有没有别的东西也跟着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