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泉水的草地旁立着几棵孤零零的果树,因人迹罕至无人采撷,树下竟已经有不少掉落腐败的果实。
望着依旧硕果累累的果树,倒是让凌叶捡了个大便宜。
方才大老远便听到了潺潺的泉水在石缝间涌动的汩汩声响,水撞击石块发出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一个长时间没有进水的人心情顿时觉得愉悦欢沁。
更不必说那乘着泉水声阵阵飘来的浓郁果香。
先前遁着叮咚作响的泉水声,扑鼻的果香慢慢走到了这里。
但凌叶发现这一路下来,路途并非想象的那般近。她自是不会相信这具身体会有什么异人之处,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怕是那只骇人的黑眸了吧。
呵,完全漆黑的眼瞳,难怪都说是“不详不净之兆”!
看似不堪重负的果树细腰上挂着凌叶瘦小的身子,凌叶正试图将树上的新鲜果实采摘下来冲冲饥。
才几下费力的攀爬也算让她感受到了这具身体还真是差得满是亮点!
从小的欺凌造就了这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孱弱,却也幸亏还为她留下了极好的感官。
树枝有一部分伸出岸边,伏在树上的凌叶也清楚地看到了她现在的样子。
不得不说,着实有些狼狈不堪......
这副面孔与她以前的样子一般无二,却因面黄肌瘦而显得有些羸弱不堪。
远处清风过后,树上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
凌叶倏得回头,不远处,迎着尚早的熹微晨光,一道身影正缓步踏来,悠闲自得的步伐透着不加丝毫掩盖的傲慢,和危险……
“呵,不速之客!”
凌叶依旧待在树上一动不动,她看着树下有半人高的孤狼,一身黑得发亮的光滑皮毛,在清晨的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宛若披星踏月而来。
颈间的雪色毛发伴着步伐微微颤动,蓬松,高贵。
凌叶看着那头狼,心下一紧。这一看就并非是普通的野兽。
如今这般,只能是待在树上安全一点了。但愿那狼只是来此歇息饮水罢了……
可事实似乎并未如她的意,那狼向茂密的树枝间淡淡地一瞥,转而,低头去饮那泉中清冽的水。
过了不久,那狼便转身直向果树走来,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
它将那条看起来蓬松柔软的尾巴用力甩向那棵可怜的果树,还未待凌叶有所动作,果树便齐腰折断!
随着树腰的断裂,瘦小的凌叶便从高高的树上摔下。眼看的便要狠狠地砸到地上,可如今这般的身子骨就是她有七十六变也使不出啊!
倒是树下那狼看清掉下来的并非是什么所谓的埋伏,反而是个没啥杀伤力的小姑娘。嗯,看起来还有点儿营养不良……
于是大发慈悲地将尾巴一甩,凌叶便向不远处的草地扑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了下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凌叶浑身疼痛地躺在地上,无奈地直翻白眼。
如今的杀手之王可算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
而就在不远处的那狼还在为自己难得的慈悲心怀感到骄傲:
嗷!本狼今天救人一命,胜过七星浮屠!啦啦啦(≧▽≦)
当然,即使再傲娇,透过厚厚的一脸狼毛,凌叶只能隐隐地看到那抽搐的狼脸……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古人诚不欺我邪!
待凌叶挪动着坐起时,那狼已经迈动着优雅的步伐向远处走去,头颅高高仰起,眯着眼,周身流转着贵气与冷艳。
只是……这样的高贵并未维持太久,那狼还未走远,便踩到了地上掉落的果实,那优雅而清闲的步伐瞬间被打乱,四蹄乱蹬,着实叫一个狼狈!
那狼气急败坏地一吼,不再维持它为数不多的高雅,快步跑远了。
凌叶坐在一旁无奈地欣赏了一番那狼不作不死的系列动作,待那狼走远后,拢紧怀中的果实,喝了几口泉水,快步离开了岸边,向醒来时的祠堂走去……
这时,岸边的树丛旁走出一道身影,赫然是方才凌叶遇到的那只“傲娇的蠢狼”。
而此刻,那狼盯着方才凌叶离开的方向,眼中透出一抹深沉和探究。
方才,那女孩被撞开的时脖颈上闪过的图纹,若他没看错的话,怎么那么,像个鼎啊!
看来,这件事,还得尽快告诉那个家伙……
……唉,他越来越像个乱操心的老妈子了……哭!
凌叶离开那里后便在山林中四处溜达,她暂时并不想回到祠堂,那里让她感到了禁锢的气息。
沿着附近的山民们踩出的小道一直前行,向那看似没有尽头的羊肠小道的边上望去,嫩绿的草苗间沾染上晨雾的气息。
不远处便是映着朝霞的湖岸,金红的色彩晕染得水天一色。
天边浮着的云瓣又像是沉在水里,与初开的莲挤在一起,争相开放。
阵阵渔歌盘绕着湖面,萦绕上山尖,
“西霞晚,鱼儿肥,问侬家,儿郎出湾几时回?
汝家女,采莲归,争教我,忙向河溪割白苇”
彻远的渔歌悠悠转转地传近凌叶耳畔,悠长的调子由老渔翁沙哑的嗓子里吼出,伴着老浆划过湖面的清响,
让这位打杀了一生的王者,有了片刻与世无争的宁静和安详。
凌叶艳羡地看向湖心悠悠荡荡的小船,世外桃源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采桑径里逢迎,一世名利不争……
然而,一双杀人的手,永远拿不起渔桨……早在她握住枪的那一刻,她就有了一颗会杀人的心,从前是,现在,还是……
不知走了多久,渔声已经歇下,赶渔的翁人纷纷晃着木船归家。
而她呢?归去何方?那座祠堂?呵……山水为家……她愿是这样……
随地坐在一块大石上,抬目望着空净的天上云卷云舒,远处天际一大片火烧云正绚丽地浮在那儿,如一团正在燃烧的生命,被过往的大风吹得支离破碎。
越往近走,夜色下的祠堂如同一只庞大残暴的巨兽,在夜幕群星的照耀下张开它尖锐的獠牙,静待着猎物送入腹中,唯待饱腹!
恍惚间,凌叶想起了深海中沉溺的自己和青照,想起那个在祠堂中孤独死去的女孩,心下不愿再踏入一步。
或许她更愿选择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恣意潇洒,这比待在祠堂哪也不去更适合她。
兴许是腹中熟悉的饥饿让她再次步去了那片有着繁茂果树的河岸旁。
还未到河边,却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相隔甚远,却借着皎白的月光和那副超乎一般的感官,还是让这位一心觅食的少女,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
只见远处,白天那头狼正与一白衣男子“相谈甚欢”!
是的,他们的确说得愉快,但很快他们的谈话内容便冲淡了凌叶对那狼会吐人言这件事的惊悚。
只因他们说起了“迷吾”!!!
空中的那弯新月似乎不满于被浮云遮挡,将头缓缓探出云层,月华尽数倾泻而下。
泉边白衣男子长身玉立,清风吹拂间衣袂翻飞,覆在面上的那一面银玉面具也不似寻常冷冽,在月光下映得如仙人般飘渺,又似隐士般淡然。
无水无波,无风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