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日出还远,雪原在月光下映得一片莹白。
百里之外,一阵巨大的雪暴正席卷着整个雪原深处,飓风过境,入眼皆是一片七零八落。
马车车厢里,三个姑娘还在闷头大睡着,想来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可不是一般的舒坦。
“郡主,郡主?”
门外,那机灵的烧饭伙计唐生正一下一下唤着门。
王总管也真是的,这车里都是女眷,却支使自己过来……唉,命苦啊。
“怎么了吗?”
落凉出了车厢,外面正刮着阵阵疾风,割得人脸生疼。
凌叶还在和周公做着斗争,落凉看着榻上横七竖八的俩人,认命地叹了口气,看这样子不到晌午是不会醒的了。
“是这样的,咱们问了商队,他们说一会儿天亮就准备出发。”
“好,你们看着走就行,郡主这里没什么问题。”
待回到车里,凌叶和斐然还没有醒来的征兆。
落凉经了方才那么一冻也没了继续睡觉的意思,索性倒了一碗麦茶,就着方才唐生递来的点心草草吃了早饭。
整个车队在大伙饭罢后便收拾收拾开始向着北疆继续行进着。
除了每辆马车前裹得厚实的车夫,所有人都钻进了车厢里,不愿再出去遭那活罪受。
过了晌午,凌叶和斐然果真悠悠转醒,准时得像是掐着秒起的床……
“清醒了?刚好事情我有了点眉目。”
落凉给那两个正从一堆绒被中挣扎着脱身的懒虫倒了碗茶,想了想还是把昨夜的事翻回来说说。
“嗯――说吧,正好我也打算早些起来了问问你这事儿呢。”
凌叶在烘热的榻上睡了一宿,灌了杯茶下肚后终于清爽了不少。
斐然在一旁坐着,看着外头高挂的日头,早……吗?
它撇了撇嘴,继续和榻上的烂摊子大眼瞪着小眼,呆坐了半晌,还是决定三两下把它们踹去了墙角,嗯,这下看着总算不那么乱了,我真是个居家小能手!
“昨夜那些杀手八CD是商队里来的,若是一路尾随我一定早有察觉。”
落凉瞄了眼墙角的状况,决定先忽略这事,偏头十分笃定地看着凌叶,她还是认为那商队看着也未必安全可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目前我们也不能贸然脱离商队,一来走不走得出雪原还得看他们,二来,即便是咱们跑了,那些人难说不会再撵上来。”
斐然“处理”完那坨绒被,半趴着蹭到桌前,摸过点心“吧唧吧唧”吃着,时不时地还插个嘴。
凌叶扫了眼动不动摸过面前的“咸猪手”,默默趁它不注意把碟子挪远了些。
开玩笑,再这么吃了睡睡了吃,那胖起来不得跟面包发起来了一样……还怎么危急时刻保护“娇弱”的自己啊?
“那先不管这事,兵来自有将去挡。先说说你有注意到昨夜那些都是哪里的人吗?”
“看了,他们身上都没有什么腰牌之类的东西,十六七个都是死士。不过,他们身上都带着这个……”
落凉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七八个溜黑的小瓷瓶,个个只有拇指大小。
“我看每个人都带得这种瓷瓶,想来里面的东西应当一样,就只摸了八个回来,其他的都埋了――你们俩知道这是什么吗?”
瓷瓶打开,倒出来的东西肉粉粉,软乎乎的,用木头簪子戳一戳还能蠕动两下。
“嚯!真凶……好险好险。”
只见那木簪子还没插回去,就肉眼可见地一寸一寸短了下去!
拿起一看,簪子上黏着那团指甲盖丁点大的粉肉,赫然是方才那瓷瓶里倒出来的东西,好家伙,牙口真棒!
“当然险了!”
看见木簪子的惨状,凌叶没好气地瞥了眼还在拍着胸口的斐然,尚有些余惊地嘀咕着,
“险些还插回我头上……”
“所以这玩意儿到底是何方妖孽啊?”
斐然换了个被冻得硬邦邦的铁簪子,又去戳了戳那趴在瓷瓶里一动不动的肉团子,小样儿,有本事你再啃啊?硌不死你!
“这……会不会是雪蛞子啊?”
凌叶想起前一阵子翻过的“毒蛊双典”,那里面提过一个叫“雪蛞子”的蛊虫,就像这样,碰到了什么都能啃个精光,只能用特殊材料窑烧的素瓷装着,算是南疆人平时养在罐子里的一种小宠物。
“雪蛞子还能长成这恶心兮兮的模样?不要了不要了……”
斐然先前还整天和凌叶嚷嚷着要逮只雪蛞子,那东西看上去玉雪可爱的,若是看谁不顺眼还能放出来咬咬人……
现在?这粉红粉红看着像生肉一样的东西,斐然一眼一眼扫过去没一次眼神里不带着嫌弃。
“方才凌叶也说了这雪蛞子杂食什么的都啃,但如果有人专门喂养,让它专吃生肉呢?”
落凉话语一字一顿,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凝重。
专门喂的什么肉,凌叶和斐然也都隐隐约约猜出了个大概,真真都是一群畜生!
“先是木栾城的白虫仙在前,现在又冒出来一堆人身上揣着这食人肉的雪蛞子……这南疆的人真是坐不住要搞事情了啊。”
落凉支着脑袋,太阳穴生疼,这几个月安生日子过惯了还真是不想动弹啊――
“这两天的事情有些大,我还是先回去给宫主报告一下吧……”
落凉说着便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动身,顺便揣上了那八只黑瓷瓶。
“行吧,顺路的话代我向夜宫主问个好哈。”
凌叶一个懒腰又倒回榻上,滚了个身便卷起绒被就睡。
“……郡主保重。”落凉顿了一下,“宫主说还请替他把东西多保管一阵子,不日便会来取。”
语罢落凉转身跃出车外,一晃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驾车的马夫正打着盹儿,眼前一闪,看着像有人跳了车!
“郡,郡主?您还好吧?”
“没事,继续驾你的车吧。”
车厢里郡主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听着是没什么大事,看来是被白茫茫的雪原晃了眼――这趟回去得找个大夫瞧瞧了,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儿……
榻边,斐然还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什么夜宫主?什么东西?什么保管?
这整天就待在边上呢啥时候还给整出这么多事儿啊?
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呐!
等等,嫁的又不是那个什么夜宫主……口误,口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