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宾客们兴尽而归,凌叶府白日的酒盏筵席也都纷纷撤下。
秋末的寒月为这顿感肃穆的府邸覆上一层白霜,高高的阁楼孤独地耸立在月华下,斑斓的绸带系着铜铃,静静地垂挂在屋脊上。
祠堂前,凌叶燕玄正代替凌叶岚安组织着祭典的礼拜,一众族中子弟立在祠堂前高高的祭台上,伴着礼拜的丝竹清响,对着祠堂三拜九叩。
而此刻可怜的凌叶老爷子呢,一早被自己的宝贝儿子好说歹说劝进了屋子里睡觉,才不至于在这重要的日子出来捣乱。
这边厢,凌叶此刻正静气凝神地趴伏在祠堂里那粗壮的房梁上,一动也不敢动地等待着这一众人离开。
等到一切归于沉寂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凌叶观察片刻后正要动身,却忽觉背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她迅速向前冲出数丈转身,惊见方才趴着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男人,面上的银玉面具在月华下泠泠泛着冷光!
夜释尘静静地盯着她,缓缓地开口,声音像是山涧涌出的冷泉。
“我观察你很久了,”他一动不动,真像是在认真观察般,下一秒脱口而出的话却满是自傲和挑衅。
“想要烟雨天蚕,就来抢。”
说完这句,人便已然消失不见,唯有空荡的祠堂中还传来阵阵回响。
真是……可恨!!!
然而人家就算这样她也是没有办法,谁叫她打不过呐打不过……
早在她当初把烟雨天蚕这一味“迷吾”解药告诉那大叔时她便料到了今日会有人来,但夜释尘,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样的人要什么不是信手拈来呢……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把斐然一起带来呢,万一斐然足够厉害到把那个可恨的家伙揍趴下呢?凌叶边向着密室的方向极速掠去,边后悔着。
“哈、哈湫!”
刚刚吃了易容丹药化作凌叶模样的斐然一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太可恨了!万恶的组织!说好的不用我参与这次行动呢?!”
斐然不觉恨恨地吐槽着。
“呵呵,小点声吧你就,让‘凌叶’在这些人面前露露脸的光荣任务非你莫属。”一旁领着“凌叶”在众人面前周旋了好一阵的凌叶央歌没好气的说着。
若是放下平日里她那不动声色的疏离和刻意的软弱,这个凌叶二小姐说不准会和凌叶斐然变成一伙人……
“啊――领着你再晃悠几圈应该也差不多了吧,今夜真是个难眠之夜啊!”
二人打着哈欠又一次“无意”地从几位祭典守夜的夫人小姐们身边晃过。
“困成这样怎么不回房歇息?连二小姐也跟着一起疯――”众人看着这第三次晃过眼前的两道身影一头雾水道。
……
祠堂地下的巨大密室犹如一个天然的屏障,迂回曲折的走道在黑暗里不知弯折去了何方,两边凹凸不平的石壁因着地底潮湿湿漉漉的反着烛火迷离的光。
墨绿色的青苔斑斑驳驳地挂满了石壁,摸上去湿滑而阴冷。
凌叶伏底着身体,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紧绷着,认真感受着周遭一切若有若无的变化,这是她从前面对未知危险时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就在方才走过的不足半里的路上,不计其数的乱箭擦过她的身体险些将她永远地钉在那挂满湿滑青苔的石壁上!
嶙峋的天然石壁让她即使面对着也很难找到机关,头顶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空气里总是弥漫着泥土和腐败青苔的腥臭气息……这些都让一切变得糟透了,凌叶想。
“咔哒――”一声轻响在这条惹人厌的甬道中不知哪块凸起的石壁上响起。
凌叶迅速环顾四周,瞳孔缩紧。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机械上膛的声音!
从前是枪弹,这次,不晓得会是乱射一通的毒箭,还是能刮下一层皮肉高速飞射出的铁片!
脚下突然传来挪动般的轻颤,凌叶来不及细想便要贴地向着前方疾行,脚下却猛地一空!
待周遭恢复了平静后凌叶才试着在黑暗中环顾起四周,没有想到甬道的下面竟还有一层?!
“呀,按错了。”夜释尘毫无波澜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又是那道可恨的声音!真是阴魂不散!
还有,得亏你按错了机关我只是掉了下来,万一来个万箭穿心我才是真该谢谢你了啊……
凌叶在心里面“谢谢”了这个夜释尘一千万遍,面上也只是对着那个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作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