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敖木一家五口分到两垧多地、两间好房子、一头骡子、一些农具及衣服。分到土地及实物的那天,他从巴特尔的手中拿到旗政府发的土地证和耕畜执照,幸福的眼泪哗哗地流出来,他使劲握着巴特尔的手不停地说:
“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他来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抓起一把土,喃喃地说:“这就是我自己的地呀!这是真的吗?”他仿佛在梦中,根本不敢相信,他在地头边一直坐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他家已从租借地主的破房子搬到新房里。他到了家门口,不敢踏进去,这是丁日勒家的好房子,过去连进去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没想到今天成了自家的了。老婆穿上了分来的新衣服,显得那样光鲜,比以前漂亮多了,他痴痴地看着老婆,看得他老婆敖敦害起羞来,她拍了苏格敖木一下,娇嗔地说:“几十年了,还没看够吗?”
“不,今天特别漂亮,比你当新娘子时还漂亮呢!”
“是吗?”敖敦高兴地笑了。
三个孩子穿着新衣服在房子里跑来跑去、打打闹闹,高兴得像过节一样。看着吵成一团的孩子,敖敦说:“要是共产党早点来就好了,大闺女就不会小小年纪卖给别人做小媳妇了。”说到这里,心中一酸,眼泪噗噗地往下掉。
“孩子他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想那些伤心事了。”苏格敖木劝慰道。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像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兴奋得睡不着觉,两个人索性拉起了家常。回顾了几十年的悲惨遭遇,谈论共产党来了翻身解放、分房分地的幸福,表达对今后美满生活的憧憬。聊着聊着,天也大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崭新的生活在等着他们呢!
第一阶段取得了重大成果,孔冬、尤才、巴特尔他们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马不停蹄,再接再厉,大张旗鼓地在全旗推进生产互帮运动,大批工作组深入到基层,进行宣传、鼓动,由各级农牧民协会出面组织农牧主和贫苦农牧民面对面地协商,本着互利的原则,在自愿的基础上达成协议。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工作,全旗大多数村屯都顺利地开展了生产互帮运动,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形势一片大好。但也有一些村屯由于多种原因而推行不下去,旗委决定对这些村屯派出强有力的工作组下去解决问题。
乌其拉图浩特有六十户人家,其中耪青多达五十二户,农牧主三户,其他五户相当于中农和富农,由于主佃双方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分歧,一直达不成协议,各阶层的生产情绪都不高,严重影响了春耕生产。乌其拉图农牧民协会将情况上报南部工作团,团长巴特尔立即组织人手,亲自带队解决问题。巴特尔带队到乌其拉图浩特,先是找农牧民协会,又找了部分农牧主、耪青户了解情况。原来,该屯没有大农牧主,也没有蒙奸、蒋特、胡匪、恶霸地主可供斗争,可以分土地、分浮财,只能与几户中小农牧主协商,而耪青户大多数极为穷困,见许多村屯的耪青通过分地、分粮都成了自耕农,十分眼热,他们要求农牧主多让利,采取七五、二五分粮,以改善自己的生活状况。而农牧主觉得其要求不符合上级精神,况且自己吃亏太多,因此纷纷提出今年不租地给原来的佃户,由自己耕种,所以迟迟未达成协议。
巴特尔肯定了耪青急欲摆脱穷困、过上好日子的积极性,但是做事不能违反党的有关政策。在深入调查、了解情况的基础上,对主佃双方分别动员解释,并邀请他们一齐参加由工作组组织的主佃会。大家都说:“政府这样关心我们,再不好好生产就不对了。”在主佃会上,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最后共同制定了租佃办法。议定的办法是:六五、三五分粮;农牧主给互帮地和互帮牛;锄草主佃六四分担,主四,佃六;帮工春十二,秋六(打秋草);吃粮二石,地主给耪青户盐十斤,豆五斤;耪青误工按市价补工钱;借钱二分利;另给小菜园二三亩。大家对此都很满意。大家说这是团结互帮、主佃相让的结果。屯里最大的农牧主巴达拉图说:“这还不好吗?满洲国还出荷,现在少分点,耪青好好干活,地里多打点就有了。”会上还讨论了种棉花怎样解决种子、技术问题,以及耪青吃盐的困难。巴特尔答应政府一定想办法帮助解决。最后农牧民协会会长色音扎布高兴地总结说:“感谢政府对我们的关心,大家今后再也不许为此事争吵,就按今天达成的协议办。从今天起,好好准备进行生产。”
生产互帮运动开展后,孔冬向盟党委进行了汇报,得到了盟领导的支持与肯定。孔冬、尤才、巴特尔他们感到自己的路是走对了,所以开展生产互帮运动的干劲更大了,信心更足了。
在开展生产互帮运动中,白音旗委发现存在夹生饭的情况。也就是说,在开展运动中,贪多图快,许多协议上的东西仅停留在纸面上,没有落到实处,互帮的东西群众没有真正得到手。白音旗委经过调查,发现“明帮暗不帮,明给暗不给”的现象颇为严重。如互帮牛是暂时寄放在佃户家里,工作组一走便被地主又要去了,互帮运动也随之而停。丰成沟地主杨成广等工作组一离开,立即将互帮的东西都要了回去。工作组复查时,发现互帮的牛仍养在他家里。问他这是为什么时,他说:“耪青家没有草,放在他家喂,差点饿死,这才拿回来。”向耪青家了解情况,耪青却说:“咱家也是喂,放在东家也是一样。”还有好多屯子的群众连地主给他的地在哪里都不清楚。在许多工作组未下去的村屯,群众见相邻村屯的生产互帮运动搞得很热闹,认为早晚是要互帮,不如趁早,便自动互帮了。像这样的互帮多是不稳固的,如那木尔浩特有牛两百多头,自动互帮的仅三十多头。农牧主德力格尔临死前叫他的儿子赶紧把互帮牛牵回来,他说:“我死了,牛就要不回来了。”这说明是假互帮,牛权并未真正转到群众手中。那里的群众所抱的态度是“你给我我不能不要,你要回去我不敢不给”。有些农牧主竟用威胁的手段来达到不减租的目的,如杨成广就威胁佃户说:“你们还减租,中央军快来了,那时不但要退回,而且还要长利。”所以他的佃户不敢减,还是对半分,工作组调查时,地主、耪青都说减了。
丰成沟的地主杨成广为什么这样猖狂、有恃无恐?经工作组调查,丰成沟农会会长刘三顺已被他用钱财收买,成了他的保护神。
调查组还发现许多村屯的群众只相信工作组,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力量,工作组在,他们敢说敢做;工作组一走,他们也就消沉了,不敢挺起腰杆来争取自己的权利。
针对这些问题,旗委开会讨论。大家一致认为,生产互帮运动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能只停留在互帮上面,要把生产互帮运动与打击蒙奸、蒋特、恶霸、胡匪的斗争紧密结合起来,经过互帮运动,把群众组织起来,提高人民的觉悟,提高生产力,减轻农牧主对民众的剥削,否则互帮运动便会成为形式,达不到真正目的。因此旗委决定:
第一,在已工作过的地区要深入检查改造工作,检查的内容主要是互帮的果实群众是否真正拿到手了。检查工作不能贪多图快,要认真检查,做好一屯算一屯,对那些“明帮暗不帮”“明分暗不分”的坏农牧主要进行斗争,要他们向群众坦白认错,要使他们怕农会,怕群众;对于过分剥削的地主,要用说理、诉苦、斗争的方式使他们退出剥削所得;对一般地主,则以说理、诉苦乃至斗争的方式,使其进行互帮。工作组不能包办代替,要把工作交给农会做,多给他们想办法、出主意,要让假互帮成为真互帮。互帮运动不是恩赐运动,要使群众真正了解互帮的意义。
第二,审查农会干部与改造农会。要使农会成为真正当权办事、领导群众翻身的组织,对那些不为群众办事、忘了本的干部要改造洗刷。但审查干部不只是工作组做,要经过会员大会讨论。农会不能随便参加,要保持农会的阶级性,但也不是穷人都可参加,流氓、懒汉及不爱护农会的也不吸收,待其改过自新后由农会决定是否准其入会。一些表现不好、经教育仍不改的会员也要经农会讨论劝其退会,要把农会真正办好。今后对农会干部要进行教育,要他们保持阶级立场,真心实意地为群众服务。对那些与农牧主勾结、欺压群众的要撤换,重新进行选举,将权力掌握在阶级立场坚定,能为群众办事的好干部手中。
第三,开展打击蒙奸、蒋特、恶霸、胡匪的斗争,否则就难以保卫人民的胜利果实。他们仇视共产党和人民政权,千方百计破坏互帮运动,散布谣言,威胁群众,甚至用武力抗拒运动。因此我们要将互帮运动与打击蒙奸、蒋特、恶霸、胡匪的斗争结合起来,揭露他们的阴谋,提高人民的觉悟,严厉打击他们的各种破坏行动。
第四,解决生产问题。如果群众因互帮所得土地不够种,又无农具、牲畜,而地主不种又不行,又缺少耪青帮工影响生产,他们就都不满意。这些问题必须得到解决。要发动群众进行生产,要订生产计划、立合同,东家帮耪青农具、牲畜、车辆,耪青帮助东家人力。采取东夥两家合作耕种、半耕半耪、半耕半雇等方法。对所订生产计划,经农会审查后签名画押,保证完成,农会要按生产计划进行检查。
旗委决定以丰成沟作为典型,迅速在那里召开整改大会,从而改变全旗互帮运动夹生饭的状况。
第二天,巴特尔亲率工作组到丰成沟召开整改大会,各地农牧民协会均派负责人参加,与会干部、群众近两千人。会场上贴着两幅大标语,一幅写着“实行六五、三五分粮,反对明分暗不分”;另一幅写着“互帮牛和互帮地赶快给,反对明帮暗不帮”。这对那些阳奉阴违、抗拒互帮运动的农牧主起到很大的震慑作用。
巴特尔在会上讲话。他首先肯定了前一阶段互帮运动所取得的成绩,同时又指出由于工作不细致,贪多图快,许多地方明里搞互帮运动,暗里纹丝不动,互帮运动做成了夹生饭。现在要回过头来用猛火再煮煮,把它做熟。对互帮运动要进行改造,做好一屯算一屯,任何人想蒙过去是不行的。
他说今天我们以丰成沟做个典型,也是改造夹生饭的开始。
两个民兵把杨成广押了上来。杨成广活了五十多岁,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面如死灰,全身直打哆嗦,勾着头,眼睛直视地面,根本不敢看场下如潮的群众。
巴特尔叫他坦白认错,他吓得一个劲地说:“我该死,我认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具体事情。
一个叫庆格勒太的蒙古族农会积极分子跳上台来,指着杨成广说:“你老实交代你把互帮牛和互帮地拿回去的事。”杨成广赶紧一五一十交代了,并自己打了两个耳光说:“我对不起政府,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你再交代你威胁耪青说中央军来了要将减租减息的财物退回,并且要长利的事情。”庆格勒太说道,杨成广哭丧着脸交代了。
“你老实坦白是怎样拉拢刘三顺为你办事的。”
杨成广看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刘三顺,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说,再不说对你不客气。”庆格勒太严厉地说。
“快老实坦白,不然就揍他。”台下丰成沟的群众一片怒吼。
杨成广见势不妙,只得老实交代。他叫自己老婆去勾引刘三顺,刘三顺是个三十大几的光棍,很快就上当了。两人鬼混在一起,从此对杨成广老婆的话言听计从,成了他家的保护人。
刘三顺一听,马上跪在主席台当中,悔恨地说:“我忘了本,我上了杨成广的当,我对不起政府和丰成沟的老少爷们儿。”
会场上群情激昂,工作组趁热打铁,命令杨成广将互帮牛和互帮地退还给耪青;宣布杨成广散布谣言,威胁群众,腐蚀农会干部,撕毁协议,公开破坏互帮运动,由旗政府关押一个月。刘三顺丧失阶级立场,替地主办事,不适合再担任农会会长,丰成沟农会重新改选。大家一致推选立场坚定、办事公道、工作积极的庆格勒太当农会主席。原来巴特尔和工作组经调查后,认为庆格勒太斗争性强,忠诚可靠,特地安排他作为今天的主角,收到了良好效果。
丰成沟的典型会议一开,对全旗产生了很大影响,各个工作组深入基层,配合各村、屯农会对互帮运动进行检查、整改,那些过去心存侥幸的农牧主再也不敢蒙混过关了,东夥协议不再只是纸面上的东西,群众得到了互帮的果实,生产热情大为高涨,互帮运动走上了健康发展的轨道。
在生产互帮运动中,一个叫塔日根的蒙古族知识分子开始崭露头角。
他三十来岁,外旗人,是中国着名大学的毕业生,因不满日满统治,长期失业在家,“八·一五”日本投降后,流落到白音旗参加了革命工作。他有学问,点子多,处理事情果断干脆,工作积极热情,交给的任务办得又快又好,很得孔冬、巴特尔的赏识,迅速由一个普通队员提拔为工作队长,最后成为独当一面的工作团副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