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陵辛是最早到的两个人,我们进了提前定好的一个二楼的房间,同样是在最后也同样有窗有风。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变了好多。”杜陵辛的发问把我从看着窗外正准备发呆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说人还是地方?”
“都有。”
“是啊,记得以前这个店很小,门口还有一级台阶,不过不是往上走而是往下去,房间的地面是比路面矮的,但是因为这家店做的冰粉好吃而且收费合理,平常就一直都有人来吃,包括我们都经常来,但是现在没想到换了装潢,环境和设施都好了很多,可总觉得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
“他家还开了分店,在公园那里,有时间过去试试?”
“既然是分店就没什么新东西了,没必要去。”
点的东西端上来了,我们也就止住了闲聊,可能我和他都希望这样因为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到人的改变,谁都知道聊到人的改变是会牵扯很多问题的。
东西吃到一半,那种燥热的感觉也总算是消散了大半。这时候我们听见了脚步声,如果是其他鞋还有可能听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是如果是穿着一双男士皮鞋的人走来的话那脚步声是异常清晰的,因为我们坐的是最后一间所以脚步声越来越近也就代表着这是来这个包间的人。杜陵辛此时已经抬起头一脸他独特的笑容,我们都知道是谁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胖子,一米六几的身高,或许他本身也不算是很胖的但是因为他个子本来就比较矮所以稍胖的他显得越发的肥胖和笨重,他手上同样有那件红色的以纯外套,虽然天气很是炎热但是他还是拿上了那件衣服,或许这就是大人们说的一种叫做情怀的东西吧,而他衣角上链的数字是“6”。
老六,翁律成。
翁律成一进来便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脸上也是大笑不断,不知道为什么我才半年没见到他但是现在的他已有大腹便便的趋势了,他爸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而他也对做生意很感兴趣所以准备读两年私立中学了之后就去读一个金融方面的大学,毕业以后回来继承家族产业。对于他我都可以想到十年后他在酒桌上的谄媚样,而那时恐怕这肚子会更大得多。如果说杜陵辛是因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而感到和表现出来一股子骄傲劲的话,那么翁律成就是因为外在的富有而有所恃,从而可以去看不起一些东西,但是我们这几个人中他没有资格说看不起谁。
杜陵辛先开了口:“老六,你比起我上次见到你又是胖了不少啊,在这样下午以后出来你都要做两个人的位置了啊。”
“那又有什么,我们一直点七个位置,我坐两个不是正好吗。”翁律成回答得很快。
“啪!”我瞬间摔掉了手里面的玻璃杯子,现在已经是满地的玻璃渣了。“那个位置你以为是谁都能随便坐的吗,还坐两个位置正好,好你***。”我渐渐的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时候杜陵辛站起来按住了我,服务员闻声也赶了过来开始迅速的打扫,转眼再看翁律成,此时他的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很显然他也知道他说错了话而我也是真的瞬间愤怒了。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都是自家兄弟,一句话说错了又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老六知道错了就好了,以后他肯定也不会这么说了的,对吧老六。”杜陵辛边把我按到座位上边说到。
而一边的翁律成只知道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其实我也知道翁律成的脾气就是这样说什么话是不会经过大脑的,这也和他平时的习惯有关,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我心里面的怒气也是暂时被压下来了。
“早。”
就在我还在生气的时候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一头刚毅的短发配上一身灰色运动装,一米八开外的个子以及手臂上脸上的伤都可以代表了他对某一项运动的极其热爱,那件红色外套他是拴在腰间的,衣角有一个“3”。
老三,宫沐阳。
宫沐阳家里面也算是体育世家了,他也是从小就被父母引导上了体育的道路,忘了说一下,我和宫沐阳是小学同学,这货小学就开始比旁人健壮,小学短跑年年冠军,初中据说他打篮球还进了三中校队,高中则是喜欢上了足球,一直以来就没有哪天他身上是没有汗的。
我一直都说他就是那种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的人。
“小七,这么早,听说你中考大爆发进了一中了。而且,长高了不少啊,哈哈。”宫沐阳向来和我关系不错而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搭理杜陵辛,更别提那位大腹便便的翁老六了。
“嗯,运气不错,只是我分班考试没考好没能进重点班。”我回答到。
“都很好了,像你这么瘦弱的人,将来肯定不会是什么体育生,还是安心去做个白领吧。”说着宫沐阳也坐了下来,就在我的斜对面。
说来我也比较郁闷,听我妈说小的时候我很胖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一下子爆瘦下来,以后就一直胖不起来,无论怎么吃就真的无法长胖。所以我一直都显得比较瘦弱,说来也怪,我上高中之前一直都是比较矮的,但是上了高中之后就长高了不少,总算弥补了一下所谓瘦弱的身材,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妹子想和我交换这种狂吃不胖的体质。
“我这双手将来肯定不会是擦汗的。”我说。
“那拿来干什么?”
“拿手术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面越来越坚定要当一个好医生这个想法,忽然想起那一晚的我和二木,她最后一次叫我就是叫的王医生,总不能让她失望吧。想得越来越远了,我甩了一下头喝了点冰啤酒让自己的思绪回到面前的这张桌子。
接下来来的就是我们这里面最平淡无奇的一个人了,他是外地来这里读书的,据说原因是因为他爸爸的工作调动,他一直都是最不爱说话的一个,有时候那表情就真的像是全世界的屁都被他闻到了一样的。其实吧原来我们这个团伙只有六个人,这个转校生第一天来的时候和我们走到街上突然听到《七友》这首歌,我们默契的觉得好像缺一个人,于是我们看上了这个安静的转校生,后来的日子里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我们逃课的时候他在备考、我们去打架他拿本书在旁边看等我们完事了一起走的人。
老五,刘邓。
也正因为他的不善言辞,刚开始把他排在了杜陵辛的前面,他排老四杜陵辛排老五,但是后来有次谈到年龄才知道原来他还没杜陵辛大,和翁律成更是只差了三个小时,于是他们的次序换过了,但是我们这位刘邓同学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后来会穿我们的了),所以杜陵辛才会有两件外套。
“大家都来了。”进来以后刘邓同学依然是作风不改,一句话之后就直接坐下开始玩着手机,我们倒是也习惯了他的这种脾气,没人回他话,只是因为我们在引诱他说话的这件事情上真的失望过太多次了,就随他去吧,这样安静的也好。
“这郑航怎么,居然还开始有架子了,咱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重聚一次,他还不早点来。”最快开始抱怨某一件事情的人总是老六翁律成,这次也不例外。
“你怎么这么多话,反正我们都没事,大家坐着聊聊天一会儿他就来了。”耿直boy宫沐阳回复了翁律成。
郑航是我们的二哥,一个超级学霸,我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去注意一个人的成绩的但是我们这位二哥的成绩真的是不容小看,两年前的中考以全县第一全省前50的成绩成功脱离了我们这个小城市去到了省会读书,从那以后我也再没见过他,只是有时候会打一两个电话。像他那种上课睡觉睡到死但是考试都是排在前三的人天生就属于学校属于考试。
但是我心里面永远有一道疤是他划下的,永远都无法释然。
郑航最后和菜一起上来的,也正好我们就直接开始边吃边说了。
郑航的位置是最靠近门的,所以很快就可以坐下,我的座位后面是窗,我就这样逆光的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心里都总是会翻涌起以前的事,然后我便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憎恨,我转头看向窗外避过郑航的脸,我知道没有人会打扰我的,这是我们在座的所有人的心照不宣。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加上我这么久没回来有点认不清路,所以来晚了。”迟到的郑航自然是第一个开口解释的。
“没事的二哥,谁还没有疏忽呢对吧,再说A城真的变了很多。”翁律成笑呵呵的回应。
耿直的宫沐阳总是会在这个时候给翁律成一耳光,“刚才不知道是谁一直在这里抱怨,还说人郑航摆架子。”
翁律成白了宫沐阳一眼,眼神里说不尽的仇视。
“是变了,刚才我在路上还看见我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砂锅饭的店换成了药店,连转盘那里A城最大的那个超市都换了名字。”郑航说变字的时候语气明显低落了一些,但是老成的他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我感到郑航看了我一眼,虽然我依然看着窗外但是我知道他朝我看了一下。
“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刘邓冷不丁的这句话倒让我们气氛和谐了许多,就连我的脸上都被这所谓的五哥这句话带起了一起笑意。
“好了别光顾着聊天了,先吃饭再说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往往这个时候的杜陵辛才是认真的他,虽然他只是排行老四但是有时候他的语气中还是会有若隐若现的领袖气质,这也是我勉强瞧得起他的几个为数不多的原因之一。
六个人开始吃饭。
吃饭的时候也是可以看出各个人性格上的不同点,我们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在大快朵颐,这其中的代表无疑是翁律成和宫沐阳,一个是因为本来就能吃一个则是因为运动量过大导致的食量爆炸,而刘邓和我算是这里面吃饭吃得比较安静的了,我虽然平时不像刘邓那样沉默但是我吃饭的时候和他是一样的,不喜欢说话,说来也是奇怪我家里人都没有吃饭不说话的习惯而我从小也没有过关于这方面的家教但是我就是从小都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发出声音,刘邓更是不用说,要不是这货曾经还谈过一次恋爱的话我恐怕早就开始怀疑他的性取向问题了。
吃完饭外面的炎热也消散了不少,杜陵辛和宫沐阳都没有骑自己的车,我们六个人打了两辆车准备一起去一个地方,准备去见我们以为共同的故人,也就是我前面一直都没有说到的那位我们七友中的大哥。
仅十五分钟的车程,我们就到了我们要来的地方,一个很多人都避讳的地方——殡仪馆。
殡仪馆的后山上就是林立的坟墓,我们六个人走到了位于山的左面二级的第一所墓前,墓前的那狭小空间也就只能是容下我们六个人,墓碑上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我们六个人再熟悉不过的脸了,但是现在那张脸已经永远成为了死物。夕阳的余晖不由分说的从远处树叶的缝隙中射下,定格在了这已经开始斑驳的墓碑上和那张笑僵的脸上。而这座墓碑的主人,便是我们最后要找寻的一位故友。
大哥,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