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深夜时分,一缕幽香忽然在室内弥漫开来。秦微只闻到这幽香一缕便知是品质一般的迷香,翻个白眼,装作不知。
来的大概只是盗贼,只是那两个盗贼进了屋内,没走几步,便觉得脚下细滑。亮了火折子,没等看清脚下,便看见一双明亮的,漆黑的眸子,长发森冷,白衣如鬼.....盗贼一怔,还来不及分辨这诡异的一幕便,脚下一绊,紧接着几道白影袭来,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扔在了大街上。
留下屋内一个人颇为遗憾。
扮鬼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惜今天太仓促了。
二月的早上,那叫一个冷啊!
第一日只是小贼,继而还有因为两匹马和秦微自己的相貌引来的诸多的麻烦。
第十日便已有人暗杀,手段功夫虽然远不及寒刹府,但也让秦微感到了危险。好在她终于渐渐适应了失聪。
到了第十五日,秦微已经颇为吃力,干脆只能依靠着屋内的布置和一些‘旁门左道’来防范了。实在是后悔没有跟明起师叔学些阵法。
真正危险的日子,便就此开始了。
住在屋里,时时刻刻都会觉得有人伺机而动。
走在街上,无时无刻没有被窥视的感觉。
吃的喝的,无不令秦微感到古怪。
醒着睡着,总是感到不安。
这便是冷檀为她布置的训练,不仅仅是要训练她在双耳失聪时候对其他感官的利用,更要逼迫着她再各种不利的环境下面对一些,不会超过冷檀对她的预期的危险与麻烦。
同时各种各样的危险麻烦,在很大程度上,能给秦微这个冷剑的初学者以很多的灵感。
如今的秦微,内力一般,剑法一般,流云飞袖更是一般,唯一能够倚靠的就是花样百出的布置与应对。
但是她是什么人,那些又是什么人,就算只是下三流的不入流的,也比她这一个初出江湖的孩子经验丰富得多。
她细心布置,在行家眼里漏洞百出。她花样百出,来找麻烦的人更是花样百出。
在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危险存在,任何一个人都有强于自己的能力的情况下,秦微的进步也是极快的。尤其秦微是失聪而非失明。在失明的时候,会格外的注重声音,同感觉。但在失聪的时候,人最依赖的却是眼睛,感觉的重要性就要弱一些。
秦微夜间的视力要比寻常人强出许多,这使得在夜间的时候应对危险要比在日间轻松一些。而在这一特点被发现后,日间遇到的麻烦也就多了起来。
秦微自己也有所感觉,为了矫正这个依赖,秦微多次尝试着闭上眼睛去感觉,但结果往往只会更差些。
而明显的进步是,之前的秦微在进入陌生环境里虽然也会观察,但往往没经验也不知道要观察些什么,现在的秦微,很多不自然的可能被利用的都能在第一时间被她找出来了。再者之前并不习惯时时绷紧的注意力终于习惯了绷着,这样的改变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她没有一刻时间能够像从前一样进入状态,这样的改变让秦微很是折磨。也不由的想到,她是不是真的适合这种‘江湖’生活。每每思考的结果都是,很不喜欢。
第二十一日的时候,秦微差一点就死在了一个杀手的手下,这个杀手不是她所遇到的最强的,也不是她所遇到的最诡的,却是一个真正的,懂得暗杀的。
冷檀也终于出面救下了她。
秦微知道她所遇到的很多危险和麻烦都是冷檀安排的,也知道每每自己应对的时候,冷檀都是在的。甚至知道有些冷檀认为她不能够应付的,都帮她解决掉了。
只是她从未当她在过。
不是没有这种潜在的意识,只是在知道冷檀会在的时时刻刻,秦微都会想到冷檀会不会不在。
据冷檀所说,秦微扛过了第十九日的那一轮混战,虽然狼狈得很,也受了些伤,但已经可以过关了。只是冷檀并不满意而已。
秦微看着眼前的师父,听不见她的声音,却明显的感觉到从她的身上透出的淡的仿佛很不经意的,却不由得令人折服的气度。
当冷剑出鞘的时候,当蟒绫舞动的时候,这样的冷檀才算是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的是江湖传闻中孤高冷傲,却又逍遥自在的冷檀。
她的孤,不懂寂寞。
她的高,不沾世浊。
她的冷,不及他人。
她的傲,透骨生香。
后来离开了沉烟谷在一处过了一段算得上避世的隐居生活,再回到俗世中恍若隔世,做什么都有些不适应的时候,秦微才明白冷檀的用心,她真的很了解她,知道她不愿意为不喜欢不值得的事情耗费半点时间心力,知道她一有条件就恨不能常年闭关俗世不理,她用她的方式教导她应付麻烦的方法以及生活的需要,可是她又会因为疼惜不愿意她接触超出她能力范围的东西。
她秦微知道了,自己有一个为她传到授业解惑的师父的同时,还有一个严厉的父亲,和一个疼惜她的母亲。
那是冷檀,她的师父冷檀。
近一个月的相处,秦微与两匹马算是熟悉了,裂缰甚至对她有了一丝好感。这匹马本就是个顽劣如孩童的性子,在回去的路上虽然也同桀骜斗着脚力,却再不是对背上的人毫不顾忌了。
回到沉烟谷,秦微恢复了练功读书睡觉的往复循环,休息时体会这枯燥的紧凑的急切的感觉,竟有一点小别胜新婚的感慨。
因为被批评的太惨的缘故,秦微也干脆挤出时间向明起请教起了阵法的问题。
每一天,都是忙得恨不能练成分身之术。
尽管这样的想法有些没出息,但是秦微真的觉得,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而各种各样的学识却一股一股的流入到秦微的身体里。
剑法,流云飞袖,内力,都以令人咋舌的速度提升。
就是海天,也惊艳的断定,秦微必在十年之内必成冷剑。
此言一出,所有了解秦微生活的人都在情理之中难以置信了。
而海天的话,没有谁不信。
冷剑府本就专注锋锐的气氛,在这一句话之后变得有些疯狂。
当然,那也是稳扎稳打的疯狂。
秦微也因为这话骄奢浮躁了两天,毕竟这份肯定,实在太让她欢喜了,甚至是受宠若惊。至于受的谁的宠,不知道。只是那一种感觉,实在由不得她不欢喜。但很快,这份欢喜骄傲便化作了动力,秦微也再度沉下心来,毕竟她的目标还是很远大的,相比于理想,她还是那么的渺小。
秦微还没有注意到,这也是海天给她的一个锻炼,对她的心性的锻炼。她只是在很久之后才在他人的称赞中发觉,自己的剑法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份宠辱不惊的自在大气。
时间过得飞快,还没觉得怎么样,就过了一年。
次年又一轮感官训练,尽管知道秦微并不喜欢,冷檀还是执意要海天将这为期八个月的训练挪到了谷外,而这一次,与其说是感官训练,不如说是个人残缺性的社会实践。
秦微很头疼,很头疼,尽管她能够理解冷檀的用心,尽管她也感觉到与沉烟谷又一轮的改朝换代有关,但是,这不意味着她能够甘之若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