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灯火安安静静的亮了一夜,只在黎明之前等来一声嘹亮的雕鸣。
大堂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安静的在院子里坐了一夜的人们齐齐的向门开处,那一袭嫁衣的少女看去。看着那庞大的白雕又一声嘹亮的哀鸣,落在少女纤细的手臂上。
人怎么听得出雕的心情呢?心头泛着酸意的人们不明所以。
秦微轻轻的解开白雕腿上的布帛,上面熟悉的字迹,是冷檀的。
“海天重伤,浮屠岛沉,不日即返,吾徒不得离京!”
字迹清晰,笔触凌厉,却无力。
秦微盯着那一块布帛,沉静的双眸凝冰,整个院落升起一阵冰寒之意。众人心中一凛,还不等他们上前来看一看,便听到秦微冰冷的压抑着疯狂的声音,轻轻的,自言自语,却在每个人的耳畔响起,在每个人的心头敲击。
“不得离京?你说不得,就不得么!”
秦微转向白雕,白雕明白她的意思,但它似是被嘱托过,秦微一转头,白雕嘹歌翅膀一挥就要向天空飞去。嘹歌自幼被海天在碧空岛养大,又是碧空岛猛禽中的王,力量之强几倍于寻常猛禽,寻常功夫差一点的人它一膀子就能扇倒,可是嘹歌方一展翅,便只觉得像是掉进了水里,连羽毛都沉重几倍,不待它挣脱,双爪便被一双细软的小手大力一拽,拼命扑扇也动不得半寸。
“小微!”白扆眼看不对,上前劈手夺过秦微手中布帛。戚元涵反应同样极快,两人凑在一起一看!
海天重伤!浮屠岛沉!
八个字,简直比某国覆灭还要不可思议。
他们的反应太大,其他人也顾不得君臣之防,陆续凑近。
海天?没几个人知道海天是云溯,可是浮屠岛沉。大家自然知道浮屠岛每二十年现世一次,每次半年方沉,这才两个多月,怎么就沉了?
吾徒不得离京,这威胁式的命令配合着秦微方才的话与反应,定是传递了一个,令秦微都可以背弃师父的消息。
难道...
“秦微!你先冷静一点!”
秦微与嘹歌僵持不下,显然不能载她的命令是海天亲自下的。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听到白扆叫她冷静,秦微冷笑一声,双眸如剑锋出鞘,冷厉的扫过白扆。
“冷静?”秦微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没几个人会觉得她不冷静。正如她的脸色,只是冷了些。
白扆被她双眸中凌厉的疯狂暴虐吓了一跳。
“你没看出这话里的意思么?”
“什么意思?”白扆一愣。
“海天重伤啊!”大家正要开口,便被她下一句话堵住了嘴。
“只有他是重伤!”
“师父现在大概还活着,你猜其他人怎么样了?”秦微越说语气越轻巧,甚至说着说着竟带上了一股狠邪之意。
海面上行驶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几个短打装扮的中年人和几个穿的精细些的年轻人正在神色颇为紧张的驾船,船板上明起脸色木然。正捧着一瓮骨灰失神,一旁神色憔悴得灰白的冷檀目光迷离的热好了参汤,强打起精神稳稳的将参汤端进了一个整洁的房间,那房间的干净的床榻上,衣衫破损的海天正在昏迷,双手和在腹部丹田,手与腹部之间一颗色彩迷幻的乳晶正散发着淡淡的乳香。
冷檀将参汤放在床头,有些不稳的坐在床榻旁边,目光疲惫而复杂的看着这个在昏迷中显露出几分苍老的,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她那么爱他啊,即使遭遇了这样的事情,看到他安安静静没有半点疏离的躺在她面前,她也只能想着他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了,又暗了,昏迷中的他似乎是猛的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皱了很久,而后似乎是终于挣扎清醒过来了。
冷檀在他眉心皱起的那一刻,便不觉得疲惫了。
“檀儿。”他的声音沙哑虚弱。
“你醒了,喝点参汤吧。”他很少只是这么叫她,她也很少不是应诺或者询问的回答,冷檀有些不知所措。
“不了,檀儿,今天是初几了?”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吃力。
“初七了吧。嘹歌此时应该已经把消息传到了。”
“初七了,你写了什么。”海天正在抵抗着要将他最后一丝力气吞没的黑暗。
“我写了,我写了你受了重伤,浮屠岛沉没,还有命令小微不许出京。怎么了么?”冷檀的神智早已不剩下几分,还要努力理解海天说话的意思。海天的反应,却似乎是她正巧犯了他所担心的那个错误。
“来不及了,快,再写一份给戚元涵,还有清风和白扆,无论如何,看住小微。”海天神色中艰难的流露出紧张。
“她一定...”海天以为自己自记忆一来便生活在黑暗之中,也许现在,才是真正的黑暗。在力量已尽,理智被黑暗吞没的时候,他这样想着。
只是在这黑暗中,似乎有一些模糊的,光影。
她一定什么?冷檀不知道,她的精神早已濒临极限,她的理智,早已模糊。冷檀机械的写好三份布帛交给碧空岛的仆佣,其实类似的书信她已经送出去一份了,只是碧空岛其他的飞禽都不如嘹歌的速度。
冷檀会到船舱在海天榻前坐下,终于昏昏沉沉的不知是睡还是晕了过去,恍恍惚惚的似乎想了起来,小微她,一定会看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