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昔年覆雨翻云轻狂尽,到如今万里晴空海中映,他已云淡风轻。
云溯死了,不是在他的声名达到鼎盛的时候死的,而是在海天出现后,他不得不死了。
死了一个万古流芳的传奇,活着一个超然世外的仙灵。
圆了一场欺世谎言,开始了一条大道向天。
“其实那一场醒世之争,他们有不少人都把遗天书练到了尽头。可是他们还是输了,即使我终不能突破鲛人有泪的瓶颈,即使我用的都只是寻常的一流武艺,他们还是输了。因为他们都不懂,不懂遗天书的真谛,不懂真正的武道。也许是他们太相信遗天书的神奇,太习惯绝对的压制,也太依赖所谓的遗天之书。”
“也许所谓的尽头,才是真正的开始。也许,留下这些传承的人,只是想着这世人,只有达到了武力的巅峰,再难寸进的时候,才能触碰到真正的传承。可是我们现在,算什么呢?”他的声音缥缈如烟,萦绕不散。他的声音透澈如曦,照进心底。
这是他数十年都不能解开的疑惑,这也是他数十年受到的蛊惑。
其实他想的可以算是对的,其实他隐约感受到的也是存在的。只是想要触碰到那一扇遥远的门,不仅需要对道的理解,还需要功法达到圆满。而往往功法能够圆满的人,或是年岁已老,或是俗事缠身,或是因为难寻敌手已失去动力,从而没有几个人能够再在另一条更为艰难的路上从头开始。而如他一般早早的就走上这一条路的人,虽然寻到了真正的武道,却也真正的陷入了这甜蜜的陷阱,人的生命终究有限,更勿论情仇恩怨,能够走到那一扇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海天并不是至今为止离那一扇门最近的,但他有着所有前人都没有的依仗,便是他健康的,如同真正的而立之人一般健康的身体,和一个真正海天一般的心境。
“天道无穷...诶,莫要多想了,走不到多想无益。”海天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竟带着他们一同陷入了追忆的情绪。
缥缈、透澈一瞬间恍如光与烟雾纠缠的梦境般破碎消散,骤然惊醒,所在处依旧是一室的昏暗冷清。
“海府主,那是?”秦微沉浸在那情绪之中如痴如醉,猛然间梦境破碎,恍惚间清醒过来委实难以置信。
“是我不小心,竟将情绪渲染了你们。不过你们也是,怎能不设一点防备!”海天佯作怪罪,时崆却比秦微明白些,毫不留情的戳穿道:“方才岂止我们二人不设防备!”
海天貌似尴尬的笑笑,时崆却不依不饶。“倘若方才有庞薄之流趁虚而入,门主你性命事小...”(“啊!”穿插着秦微的惊呼。)“...倘若被人中了魂种沦为奴隶,还如何对得起你活了这上百年的性命!”
“是是是,为师晓得错了,行了吧,臭小子”
此时秦微也明白时崆的心思了,只是她先想的,是彼此之间不设防备的信任,而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到可能的危险。
这也是秦微与时崆的差别,虽然一般的都喜欢做好最坏的打算,可秦微终究的缺少经历,缺少一些真正的危险意识。而时崆虽然有着很强的危机意识,却也正因如此,才很难拥有秦微那般的安宁心态。
秦微岔开话题,“海府主,师父他们呢?”
“他们放心不下你们,都没离开。”
“那他们与您...?”
“好多了,还得多谢你啊小微。”
“我并没有做什么的。”
“不客套来客套去了,时崆,你在神念上的天赋实在难得,只是你还有心头执念未了,先去了结了再回来潜心修炼吧。”海天知道,时氏一族的仇与冤,是时崆心中的执念,更是他在幻术的修炼上一个足以致命的弱点,不能不了结。而秦微...
秦微早已听到海天与时崆压低了声音的谈话,她扯了扯时崆的衣袖,阻止他开口,嫣然一笑,道:“时家的事情交给我,左右我总是还想要回去看看他。暮朝你随着府主安心修炼就好。”
“若是他不放手呢?”时崆也很清楚,若想要庆隆帝为时氏一族昭雪,仅仅依靠暗门掌握的证据和朝中的几个人,庆隆帝一句话就能颠倒是非,想要他开口,就只能秦微。可是庆隆帝,能放手么?
“那我就练成了功夫过五关斩六将的杀出来。”
“他是帝王,除却权势更工于心计,你如何斗得过他。况且着戚元涵也是个固执的...”
“放心,他奈何不得我。”
“还有我们的人呢!”海天也安慰道,这是他所希望的最好的方法。毕竟有秦微在此,时崆多多少少都会分心。可是这样就让他们分开,海天心中有些不忍,“小微,时崆这一闭关,可至少就得一年啊!”
秦微自然领会他的心意,笑道“他闭关,我也闭关,就算在一起,也不能见到几回,还不如远远的隔开,省得连出关进餐都碰不到面。”
“小微。”时崆如何不知秦微这是为了让自己专心而甘愿分隔两地承受相思之苦。可是若要真要他为了儿女情长耽误实力的突飞猛进,虽然做得到,却难免后悔。时崆紧紧握着秦微的手,相视之下,只觉得她眸中滟滟水波已然将他一颗心沉没。
“好啦,我去瞧瞧师父去了。”秦微翩然起身,身姿如水,流了出去。时崆只觉得心中骤然缺失了那一泊静懿的湖水,只剩下孤独幽冷的黑夜。
一瞬间回到原本熟悉的感觉,他却不能立刻回复往日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