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灵性,越是骏马,灵性越强。那瘦马见主人走了,这个少年又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卸了下去,便知道它自由了。农夫走了,裂缰也不吓人吓马了,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斜着眼睛看着这匹瘦马。
秦微不会看马,却也觉得这马骨骼清俊,应该是匹好马。
瘦马真瘦,脸上似乎没肉,还横着几道伤痕,大大的眼睛映着白衣少年的身影,睫毛剪影,令秦微为之顿步。
裂缰见那瘦马不肯看它,似乎有些不满的打了两个响鼻。瘦马却拿头蹭了蹭秦微。
“你是要我等你?”
瘦马再次用头颅轻轻磨蹭秦微的身体,低下头,开始咀嚼马车里的庄稼。
千里马!看了好一会儿,秦微惊叹自己的运气。
秦微不懂马,可是再不懂相马,也知道马说,而这马的食量,也太大了。况且这马也太有灵性了。
难道自己就那么幸运撞到了一匹千里马?秦微决定留下来,看看这马到底是饿极了不怕撑死,还是真的是千里马。
五石用他强大的消化能力像秦微初步证明,它是一匹千里马。所以它的名字也就叫做五石。
五石是匹母马,还是一匹性情温和的母马。秦微一开始想着反正裂缰看五石也没什么敌意,干脆留着给他做个伴也好。而后来被裂缰闹腾得很是忧伤的秦微越来越喜欢温顺的五石。
五石吃饱了之后秦微寻了处河流为它梳洗了鬃毛,处理了伤口,等到三天之后五石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体力也大有提高的时候,秦微才买了马鞍,还是骑在裂缰的背上,牵着五石。
也许是因为对方是母马的原因,裂缰十分难得的没有自顾自的撒丫子跑。
后来五石临终的时候,终于明白,她之所以不在乎从前的憋屈侮辱,是因为她给了她一次全新的美好的生命。从她的身影落进眼底的那一刻起,原本的它就死了,然后,新生了。
当然,还有那个货!
秦微赶了大半个月的路,回到了云泽城,途中着意路过了那一个个留有记忆的地方,依旧是从前模样。
当秦微出现在云泽城,便是一副翩然公子正少年的俊朗模样,白衣如雪,简素出尘,左手牵着一匹神骏至极的马,右边跟着一匹形貌普通的马,看样子不像是没钱的样子。只是四下看着,仿佛对着地方有些印象似的。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街上的人不少,却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白衣公子在几个小混子装作浑不在意的目光下走进了城里旮旯的一个小酒馆,那都是些贩夫走卒聚集,甚至三道九流都不会去的地方。
秦微记得这家小馆,虽然简陋,但阳春面做的好,而且这个酒馆里的人都是些给人打杂的,五花八门的消息,接着浓浓的地气。
裂缰、五石就留在外面,都没有栓起来。希望那几个小混子不要打错了主意,自打被秦微救下之后,但凡秦微不在身边,五石就会变得很敏感,有裂缰也不行。只要有人靠近,它都会立刻做好攻击的准备。
阳春面得十文钱,在寻常地方是极简陋便宜的吃食,在这里却是奢侈。十文钱,一碗浊酒才一文钱,一个担夫把一担货从城南挑到城北也才十文钱,一个小贩一个货郎辛苦一天抛去本钱也不过几十文钱。买那种秦微也曾吃过的白菜包子,才一文钱一个。一碗浊酒,也才一文钱,冬天还是温热。一盘花生米也不过两文钱。花十文钱吃一碗面,如果不是大日子,这些人得犹豫犹豫。
秦微这身打扮一看就是读书人,面目又是清秀的样子,又走进了这样一个小馆子,十分醒目。这些粗人有眼力却不懂得描述,他们也许不知道什么叫气质,只是觉得这少年生的俊秀,像是读书知礼的人,不像有钱人家少爷小姐骄纵,也不像落魄书生穷酸,面色虽冷,眼睛却是柔的,看着就让人舒服。
“掌柜的,一碗阳春面。”秦微直接先把十文钱放在了柜台上,柜台边上几个站着喝酒的辛苦汉子都自觉的躲躲。他们没多想,只是怕把少年的衣裳弄脏,甚至只是本能,这样的干净衣裳不能碰。
若换了其他人,总是会对他们这种自觉习以为常,觉得他们就该躲远一点,甚至飘来几个轻蔑厌恶的眼神,可这少年却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就两个字,几个汉子觉得一辈子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甚至刚才少年的那句话都没这么好听。
“一会就好。”老板见状,也对秦微和气了不少。
门外正是热闹时候,却有几个嘀嘀咕咕不敢大声的声音。“这马怎么也不栓啊!”
“就是,要不...看那匹,至少值上百两银子啊!”
秦微双眸掠过一丝笑意。
“啊!”门外一声惨叫。接着又少年的声音骂道:“混蛋畜生!竟敢踢人!”
秦微眉头轻蹙,就要出去。门口一个穿着破烂布衫的中年人就冲那几个小子骂道:“几个小畜生,叫唤什么!是想被拽去衙门告你们偷马吗!”
“你个酸货,老子教训畜生,关你屁事!”有少年撸起衣袖就要动手。
“啊!”又被裂缰狠狠踹了一脚。
裂缰可不比五石稚弱,又是踢惯了人的,只要不惹急了,一蹄子下去,完全可以保证疼掉眼泪还没有重伤。
“在下这两匹马性子暴烈,倘若误会了这位大哥的喜爱之意,小子这厢给这位大哥赔礼了。”秦微还是出了门。
几个少年虽然混些,却不是没眼力见的人,尤其是见识了五石的脾气,裂缰的厉害,对于能驯服这样两匹马,看起来就不像一般人的秦微也不敢小觑了。得了面子,少年们也不愿意多做纠缠,谁不知道新来的城主对于这些‘芝麻小事’求之不得。谁让他们一没钱二没势,当官的就喜欢这些没权没势有爱惹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