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遥跟在李高身边,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直到走进李府的大堂,李高跪坐到了首位上,他才终于说完,在后者的示意下坐在下手位。
李高的并不是洛阳人,这座府邸也并不是长住之地,但是论富丽堂皇的程度,却一点不次于一般的大户人家,由此也可看去,李高的家族非同一般。
听罢卫遥所说,李高脸上本来还带着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凝眉问道:“你们确实是卢氏所为?”
卫遥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说实话,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并不能确认这件事就是卢氏所为,可除了卢氏,我想不到谁会光天化日之下来抢一个婴儿,甚至不顾旁人的性命。”
李高闻言蹙起眉头,看了看卫遥和跟在他身后的孙离,直接冲孙离开口道:“这位小郎君就是孙离吧?”
孙离闻言一怔,作为求人者,他可不敢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急忙回礼道:“在下孙离,字公瑾。”
哦?听了后面这句话,李高愣了一下,看了看孙离的头顶,见他没梳着发髻,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却也没多问,还是接着刚才的问题道:“孙小郎君,你确定掳走你堂弟的就是卢氏的人吗?”
孙离见他表情郑重,不由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如果细细想来,我们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歹人便是卢氏的人,但我兄弟二人并无别的仇敌,人贩子总也不会大白天的入室抢劫婴儿。可以说,除了卢氏,我们想不出来会是别人做得。”
李高蹙眉思索一会儿,又道:“两位郎君,在下与七宗和卢氏也算相熟,眼下卢氏在洛阳的主事人我也认识,不如就请他来,咱们问个清楚?”
孙离想了想,点头道:“行,既然李兄都这么说了,那快请卢氏的主事人来吧。”
其实他和卫遥还不知道,洛阳乃是中原第一重镇,又是七宗的总堂所在地,卢氏的人多不胜数,是除了范阳本家和京城长安之外,卢家人聚集最多的地方。
时间不长,李高派去请卢家人的人便已回来,随之一起的还有两人,年纪大的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威猛,足有一米九以上,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向脸上看,肤色黝黑,虎目剑眉,还有一脸的络腮胡子。如果只看外表的话,实在无法让人把他和耕读传家的范阳卢氏联系到一块。当然,他也并不喜欢读书,而是从小就喜欢舞蹈弄棒,终而练就一番好武艺,此刻已是七宗之中卢氏的总堂主,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名为卢经。
七宗结构复杂,除了总堂主以外,还有五姓七家各家的总堂主分管旗下势力,是为内七堂;除此之外,贞观元年,李世民依据山川江河之势划定十道,每一道中都有七宗的分堂所在,是为外十堂,亦有堂主,不过,这十名堂主却不再按世家而来,而是凭能力有能者得之。像先前卫遥见过的卢中越,便是七宗河南堂的堂主。
另外一人,卫遥和孙离二人却是无比熟悉,因为他们二人就是从他手中将孙离的堂弟抢了出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孙离和卫遥联手打死一名师弟的卢四郎!他本来的职位并不是卢经的手下,只是因为他这两天在洛阳,据来传信的人说是为了孙离的事,卢经才带上他来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行过礼后,卢四郎扭头一瞧,正对上孙离那张笑眯眯的脸,登时暴怒,抬手便要暴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步子已经跨了出去的时候,卢经忽然伸出手将他拉住,瞪眼道:“李郎君面前,你安敢放肆!”
卫遥听得清楚,卢经在说话时分明在“李郎君”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他不由更加好奇李高的身份了。
卢四郎一惊,赶忙松手就要赔礼,却见李高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我听孙小郎君言道,几天之前你们还是敌人,大打出手在所难免,不过,今天我请堂主来,便是想要替两位小郎君与你卢氏和解。”
李高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不过,那副气势却是很足,让卫遥和孙离都愣了愣,对视一一眼,暗道这人果然不一般。
卢经爽朗一笑,看了一眼孙离,笑道:“李郎君客气了。此事说起来也应该算是了结了,毕竟,孙家……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便一笔勾销又如何?”中间的话他没说出,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孙家的人和卢氏那位小姐有关系、没关系的人大都已经死了,只剩下孙离这个独苗,按照“人死债消”的传统,这件事,他不想追究了。
孙离看着卢经的表情,不由笑了,他外表看起来粗狂豪放,但却不是胸无墨水的傻大个,李高的身份让他忌惮,不得不妥协——或者说,他并不准备收拾自己,顶多抓走自己的堂弟。现在李高出言调节,后者立刻表示愿意接受,并且表示自己已经没准备追究孙家的人了。或许就能在李高这里落个人情。
果然,李高听罢后哈哈大笑道:“卢堂主果然是身怀侠义之气,有道是……”
“有道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
只听一声冷笑哼声伴随着这一句话而出,让卢经都不禁一愣,扭头哑然的看去,暗道小子有种,敢抢他的话?
被打断了话,李高虽有不满,但他知道是因为什么,所以并无发作,他微微一笑,说道:“卢堂主,我还有一事想替孙小郎君做主。”
他这话把卢经说的都是一愣,有些茫然,还有什么事?在他看来,卢家虽然几乎杀了孙家全家,但他们并没有赶尽杀绝,还有人逃出去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本来他已经不准备追究,毕竟事情涉及的人员都死了,就是追究也追不出来什么,正巧,李高要做何事佬,他顺水推舟还能捞点好处,何乐不为呢?
不过,他不知道,既然自己都已经不准备追究这件事了,那孙离还有什么要求?
他扭头朝孙离看去,一边想到,难道是要赔偿?倒是可以,孙家本来就是商贾之家,家财虽无万贯,但也是富裕之家,虽然宅子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但重新建一座,并不难。不过,看样子也不太像索赔的啊,卢经把这个念头放下,难道是要我家承认他叔父女婿的身份?想到这,他双眼迸出两道精光,把孙离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