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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前一段时间,昊天在公司听到一名员工对人讲,她有个亲戚结婚多年未育,用过很多药方不见效果。后来到贾阳县北边浚县山上的娃娃庙去“拴娃娃”,后来果然得子。那员工说得活灵活现,在场的人听得半信半疑。周昊天对这样的传闻自然不信,却萌生了对浚县山水的向往之情。这天他独自驱车向北,一路顺风来到了4A级风景旅游区——浚县大伾山,他把车停好,信步沿着青砖山道,拾级而上。看了介绍,周昊天才知道浚县是20世纪中期五个县级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之一,这里的大伾山,虽无泰山之伟、华山之险、黄山之秀、庐山之奇,但它平地拔起,孤峰凌云。周昊天一扫往日之忧愁,心情格外舒畅。他脱离了烦琐的公司事务,远离了城市的嘈杂喧嚣,顿有“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之感。大伾山海拔只有一百三十五米,因此周昊天往上爬丝毫没有累的感觉。他边走边听路人议论着“八丈佛爷七丈楼”,当他兴致勃勃地来到大伾山东麓的天宁寺内,站到大佛楼前,顿觉豁然开朗,肃然起敬。传说中的浚县山老佛爷,近在咫尺,是全国最早、北方最大的石佛,依山而凿成,是一躯坐式大弥勒佛像,面相丰满,双目细长,左手扶膝,右手肘前伸,五指并拢,身着袈裟。大石佛坐西面东,高二十二米之多,又被称为镇河将军。

他身高八丈,通体覆以七丈高阁,原来佛像踝部以下凿在丈余的深坑里。周昊天终于看见了“八丈佛爷七丈楼”的真实面目,他惊叹一千六百多年前的石刻艺术,同时也感叹大伾山的帝王气势恢宏,历史内涵博大精深,宗教文化影响之深远。在大伾山脚下一片不大的广场上,是一个集贸市场,红红火火地进行着各种交易。市场的一角有一棵古老柏树,柏树下坐着一位白发老人,他面前放着一张不大的小方桌,上边放着几本古书,有《周易》《玉匣记》《麻衣相》《柳庄相》《奇门遁甲》等,一旁竖着一块小木板,板上写着“算命测字知未来”,周围围观的人很多,都对老者投以敬佩的目光。昊天好奇地走近老者说:“算卦多少钱?”老者看了昊天一眼说:“请问你是算命,还是测字?”昊天说:“测字!”老者说:“五元。”昊天顺手从老者面前的桌上拉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想”字,递与老者,老者问:“你想问什么?”昊天说:“就问家庭、人口祸福吧!”老者看了一阵昊天写的那个“想”字,思考了一阵,又抬头看了看昊天,随手拿出一张净纸,在上边写了四句话:

前世恩怨今生还,春寒春暖在眼前。

王母银河划一剑,七月七日可团圆。然后递与昊天,昊天说:“请老先生明言。”老者道:“不久可见,何须多言。”说罢摇了摇头,挥手道:“走吧,去吧。”昊天交了五元钱,怀着满腹疑虑离开了这个卦摊。在这里,周昊天同时了解到春秋时期孔夫子的大弟子子贡生于浚县,长于黎阳,曾游过大伾山,边游边思,竟磨砺出治国平天下的雄才大略。这使得周昊天登山意犹未尽,产生了再去泰山一游的想法,并去拜谒儒家学说的创始人孔夫子。第二天,他驱车又来到了魂牵梦绕的五岳之首——泰山。昊天想起自己第一次知道泰山,是在上小学时,语文书上毛泽东主席《为人民服务》一文中提到了“泰山”一词: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现在,昊天看见了真实的泰山,同时也了解到泰山也叫“岱宗”“岱山”“岱岳”和“泰岱”。既然登泰山,就想登上山顶,观看日出东海的壮丽景观,一饱眼福。

他全然忘却了旅途劳累,甩开膀子,迈开大步,直奔那泰山主峰玉皇顶而来。登山途中,他听人讲起“泰灵”,在周昊天看来,那人若不是导游就是地理或历史学者。那人用浓厚的山东口音讲着:“皇帝敬拜泰灵,其夜有光如流星,昼有白云起山中。这‘泰灵’,就是泰山的神灵啊!”周昊天在山道间的亭子处歇了一会儿脚,边听别人闲聊边喝茶水,无意间,他看见一团团似烟似云的山雾,在亭子外,在脚下的半山腰缓缓飘过,此情此景,让周昊天感觉“飘飘欲仙”。五岳之首的泰山,以它的气势雄伟,吸引了古今中外的多少游人。只有到此身临其境,才会理解泰山石刻。只有到了泰山,才会更明白“泰坛”,古代人们祭天之处。只有亲自登泰山,才会更深刻理解“泰山北斗”的涵义。昊天随着登山的人流,健步往山顶走去。他乐意用自己的脚,脚踏实地地来体验泰山高大而磅礴的气象;他乐意用自己的心,心领神会地来感受泰山秀美而神奇的造化。终于来到泰山顶峰,周昊天激动不已。历尽千辛万苦而实现心中理想的那种喜悦,难以言表。他任凭鬓角的汗珠顺着头发往下淌,舒展地向上伸开双臂,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呼出胸中的所有浊气,而深吸这上天的灵气。站在这玉皇顶峰,周昊天觉得离天更近了,不!也可以说,自己已经在天上了。此时此刻,周昊天不禁想起了孟子的名言“登泰山而小天下”,并情不自禁地吟起了杜甫的《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行行诗句,引起他强烈的共鸣。周昊天放眼眺望,只见山间层云叠生,舒展飘浮,顿感心胸像经过洗涤一般,从肉体到灵魂,都得到了净化。天色已晚,他走进一家宾馆登记住下,一来是缓解一天登山的劳累,二来是想等明天一大早观看日出景观。他上床躺下不久,就呼呼地睡着了。忽然,周昊天被屋外人们的说话、走路声音惊醒,他立刻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啊!四点二十分了,快起床!周昊天立刻穿鞋下地,用洗脸毛巾擦了一把脸,快步走出房间。只见三五成群的人们,朝着东方翘望着,天色迷茫,云雾叠嶂,人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阴天,看不见日出了。”“真不凑巧,今天多云。”周昊天听了人们的议论,颇感遗憾。

渐渐地,天色放亮,周昊天乘着下山的索道缆车,飞驰下山。他还要赶往曲阜,到那里去拜谒千年圣人孔老夫子呢!昊天随着络绎不绝的参观人群,来到了曲阜的“孔府”。踏进圣人府上,他感觉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神圣的。孔府那庄严、肃穆的建筑,更加显示出神圣。周昊天被折服了,又匆匆地赶往“孔庙”。在周昊天看来,他认为自己这是在接受儒学的洗礼。孔庙建筑古色古香,庙内、庙外熙熙攘攘,庙院上空弥漫着袅袅烟雾。他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看到石刻林立,心中对孔子的敬意油然而生。他想:一个人能让两千多年后的后人这样地尊崇他,其对中华文明的贡献远远超过一个皇帝。昊天又不失时机地去看“三孔”的最后一处——“孔林”。来到这里,他没有长时间地深入观看,而是在看完孔子墓地后选择了一个幽静清凉的地方静坐下来沉思。此次登泰山之旅,观曲阜之游,使他有了很大的精神收获。看着参天古柏上自由飞翔的鸟儿,周昊天把历史和现实结合起来,思想在自由王国中无拘无束地飞翔着。昊天完成了登泰山、游曲阜的心愿,心满意足地踏上了返回家乡的旅程,他一边熟练地转动着小轿车方向盘,一边沉浸在美好而深刻的回忆当中。他想起了人生苦短,想起了昔日为名利而日夜不停地奔波,深感对父母尽孝太少,给爱人宇伟的关爱太少,给女儿云云和巧巧的关怀太少。昊天满载着思想上的收获和回家的喜悦,在家门口停了下来,美滋滋地敲了几下房门,叫了两声“宇伟”,无人应答。周昊天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却见家中空无一人。他看了看卧室、阳台、厨房和卫生间,只见家里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好像无人居住,周昊天疑惑起来,不知妻子和巧巧去哪里了。正在猜疑,他发现在自己书房桌上的台灯下放了一封信,立即展开来看。

亲爱的昊天: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巧巧已经离开了中国,去了加拿大。你要坚强地把这封信看下去,不要伤心,也不要流泪,我知道你的感情是脆弱的。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你可能会埋怨我为啥不提前跟你打招呼,但我知道如果给你说这事,你肯定不会同意我们娘儿俩走的。

虽然我和巧巧离你而去了,但我们仨的心仍然在一起,我们俩永远都会想着你,爱着你的。你知道吗?我选择离开这里是万般无奈的,这大概是命运的安排。谁不想一家人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呢?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到一个陌生的国土去生存呢?我从内心里一直敬佩着你。你不仅干事业有能力,有魄力,而且诚实守信,品德高尚。我一直爱着你,因为自从认识了你,你给了我许多关心、照顾和激励;我一直崇拜你,是因为你的人品……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识吗?那时的我已经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可能我现在早已离开了这个人世。是你,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是你,让我鼓足勇气活了下来;是你,让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总之,在这里,我再一次感谢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当我大学毕业来到化肥厂实习时,看到你这位厂长工作那么优秀,家庭却一直不和睦,我那时多么想去帮助你呀,可我不敢,因为甄兰娇是个泼妇,不讲一点儿道理。其实那时候我已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不敢贸然打搅你的生活。后来,你离了婚,我看到你面目憔悴,精神不振,就主动照顾你的生活,想让你更愉快地工作。昊天,虽然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在我脑海中仍然记忆犹新啊!还记得刚结婚那阵子,为了还甄兰娇索要的六万元,咱们俩同甘苦,共患难,省吃俭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时候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上街专拣便宜菜买,衣服一年不添一件,你也是不乱花一分钱,咱终于还清债务挺过来了。接下来,我们有了女儿巧巧。

可你的苦楚无人理解,还背上了一个“陈世美”的罪名。当你十分沮丧时,我多次以“身正不怕影子歪”来鼓励和安慰你。你知道吗?自从咱结婚以来,世俗的偏见冲破了我原来准备的“长城”,来自各方面的冷嘲热讽像洪水猛兽在慢慢地冲击我的心灵篱笆。我不知偷偷哭过多少次,流过多少泪,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我从没有在你面前表露过。每次见到你,我总是笑脸相迎,把苦水偷偷往肚子里咽。你可知道,我多少次的笑脸都是口含黄连笑说甜。但我今天的所作所为绝不是屈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抗争。无知的兰娇无休无止的胡搅蛮缠,使我实在无法忍受。她不仅毁了你的幸福和名声,也毁了她自己。尽管她做了很多蛮横无理的事,我不怨恨她,因为她不能算是一个坏女人,而是一个无知的女人。我离开中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父亲的死因,他是被人暗算的,我有证据。我本想去报案,但我怕那些坏人会在咱的女儿身上下毒手,我要到加拿大给女儿找个安全成长之处,到时我再回国报杀父之仇。假如我死在他们手里,相信咱的女儿会继续为我报仇。

这件事我一直未跟你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不服输的硬汉子,怕使用过激行为,对你造成更大的不幸。李鸳鸳是个好女人,她目前过得很艰难需要人帮助,你要同情她的处境!她和你从小青梅竹马,命运没有让你们两个有情人走到一起,真是遗憾呀!你方便之时,可以找她再叙叙旧,谈谈心里话,并给她一些资助,也许你们两人的心情都会好一些。昊天,也许我的不辞而别是对你极大的不尊重,请你一定原谅我。我也是想出来透透气,吸吸新鲜空气。跟着你我压抑了十几年,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昊天,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巧巧的。这里有我的女同学春华照顾,她现在是一个中外合资企业的驻加拿大办事处主任。请放心,等巧巧安置好了我会回来看你的。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再见了!保重!永远爱你的妻子:宇伟昊天一口气将信读完,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自责、烦恼、埋怨、心焦,心里像乱麻一样,一时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说不清什么味道。昊天带着说不出的心头之痛,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从此,这个幽雅的小院失去了往日的欢乐,寂寞得要让人发疯,也没有了家的感觉,院内的那棵木槿树在随风摇摆,发出了吱吱的声音,这是和昊天唯一做伴的声音。“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县城街头的商店里,传来流行歌曲。这声音,字字句句如重锤敲击着周昊天那颗受伤的心。昊天家的院落很大,他平时因其大而高兴,现在却因其大而烦恼。昊天明显地憔悴、衰老了。这天晚上,昊天孤身一人,顿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助,对着闪闪发光的电灯泡随手拿出一本《论语》,一眼看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这些言简意赅的儒家思想,就是儒宗所倡的孝、悌、仁、爱,周昊天自省哪些还做得不到?命运怎会这样惩罚自己呢?风月无边,年华有限,他想起了唐僧师徒四人头上那引人注目的“佛”字,想想自己坎坷的人生道路,彷徨中他想在佛教思想中寻求一个自我安慰的答案。于是他决定去游览一下佛教圣地五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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