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787600000050

第50章

尽管一连出了几件使韩欲明大为苦恼的事,但由于杨介人的耐心开导和精心辅助,经过一段日子的认真整顿,天门大会的组织性、纪律性普遍加强了。各基层香坛的组织成分较之以前大为纯洁,其骨干力量基本保证了贫苦农民的绝对地位。加之杨介人兼任了牛光耀的职务以后,印发了大量的宣传品,向广大民众灌输了不少的新思想、新观念,这就使天门大会的各级政权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政治形势和经济形势都是令人振奋的。

紧张的操劳,过度的思虑,使韩欲明消瘦了许多,面色显得相当憔悴。

这一天,韩欲明的心情格外地好,吃过早饭之后,他忽然想到城外去踏秋,于是就叫了杨介人和刚刚从修女院治伤回来的路欲启,款步出了南门,跨上田间小路,一边说笑,一边顺地岸溜达起来。

啊!多美的秋天!虽然遭受了严重的雹灾,但由于新政权唤起了广大军民战胜天灾的巨大力量,所以这一年的秋景还是相当可观的。

天上没有云,地下没有风。天地万物都在静静地运动。大地呼出的氤氲气息中,饱含着五谷杂禾的馨香。黑亮的蟋蟀从地堰边的小洞里探出头来,轻摇触角,款动响翅,鸣奏出“哩——哩——哩——哩”的悦耳动听的咏叹调;绿油油的蝈蝈儿爬在高高的庄稼穗头上,把响翅对着阳光,演奏着“哲哲哲哲”的高昂激越的行进曲。金秋,这是一年中最美好、最珍贵的时节啊!

韩欲明他们兴致盎然地钻出田间小径,跨上通衢四方的大路,正要回返,忽听一处新做的打谷场上传来了孩子们击掌齐唱的歌声:

当当嘀,嘀嘀当,杏黄大旗冲天扬。

欲明大师过漳河,杀得奉军喊爹娘。

呛呛采,采采呛,天门大会把家当。

苛捐杂税全免掉,家家都过好时光。

啊!多么熟悉的歌声!韩欲明听了,心中忽如刀绞,哀哀长叹一声,向杨介人和路欲启说:

“唉,不知你俩心里咋样儿,俺一听见这歌儿,心里就像扎刀子。”

“根子哥,俺真有些蹊跷。”路欲启略显埋怨地说,“当时你咋没细细问问那破鞋,她和刘先生是真有那事,还是咋的?”

“唉,先启呀,当时也真叫那破鞋把俺气恼啦。”韩欲明解释道,“赤屁股露肉的在俺面前耍不要脸,那不是臊俺的面子嘛!俺一时火起,就……”

“根子哥,这些日子咱们的‘檩条’儿可折得不少啊。文的、武的,死的死了,跑的跑了。再说俺咧,唉!”路欲启用骨朵儿手指指可怕的右脸,眼眶里禁不住涌起了伤心的泪花。他脸上的伤痂揭掉后,只在洗脸盆里照过一次,就再不敢端详自己的五官了。那是一张啥样儿的脸啊!右颊两个铜钱大的红疤把右眼角和右嘴角紧紧地向一起拉去,外翻的下眼皮亮着红肉,扯开的嘴角里露着白牙。英武的小“赵云”变成了丑八怪。他伤心极了。他曾想吊死在修女院教堂后边的树下,也曾想跑到渺无人迹的深山老林和那些山禽野兽为伍。然而,韩欲凤那最珍贵的给予,融开了他冰冻的心田,给了他生活的勇气和力量。他用树枝当标子,当步枪,练呀练,练呀练,那残废的右手除了失去抡大刀的功能外,竟然还能和左手配合着使枪呢,那变了形的右眼也还照样能瞄准目标呢。终于,他恋恋不舍地辞别韩欲凤,兴冲冲地回到了离别多日的火热的总部。可是呢,惨变的面容毕竟无情地改变了他的个性。在众弟兄面前,他失去了那种英武活泼的气概,取而代之的是沉郁寡欢,冷森逼人。尤其当他知道了韩欲虎被杀,刘珏自尽,牛光耀遁走的事情之后,越加显得心事重重,面色忧烦了。这当儿,韩欲明提起了刘珏,他禁不住就又伤感起来。

韩欲明见路欲启伤感、哀怨,一时也低头不语了。

杨介人为了消除这种不愉快的气氛,忙向他俩安慰道:

“二位团师不要伤感。刘珏的事日后总会明白的。还是那句话——要从中吸取教训,增强思辨力和洞察力。”

“唉,杨先生,话是这么说呀,”路欲启感慨道,“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咧,忽霎儿少了这几个人……哦,还有谷酉元也没有回来,心里该不是灰失失的哩!”

“哦,是这样。”杨介人其实已经利用参政先生的身份,以走访四街百姓为名,多次和吴旦孩交淡,详细调查分析,基本弄清了刘珏的死因,只是怕揭出高堆才的劣迹而再度出现大的思想混乱,才掩着没向任何人透露。他打算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才要揭出案情,清除混入领导集团内部的不纯分子,进一步教育全体官兵擦亮眼睛……眼下他只能多给韩欲明操一份心,帮他提高觉悟。他诙谐地安慰道:“二位团师的心情,我很理解。不过革命队伍里就是这样。有来的就有去的,有去的也必有来的。”

韩欲明一展眉头,深有感触地说:“杨先生,说真格的,眼下俺真正实靠的人,就数你和先启呀。俺也觉得日怪,咱们到一块儿,不论好话赖话,说出来都熨帖。”

突然,东边的岔路上跑出一匹快马,慌急朝韩欲明他们奔驰而来。三人定睛一看,见是高堆才,心中疑惧顿生。

“总团师!叫俺好找啊。”高堆才来到近前,滚鞍下马,面带惶色地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双手递给韩欲明,急巴巴的说:“俺绕城转了一圈儿才瞧见你们在这儿。他娘的!冯玉祥又派人来啦!”

“啊?”韩欲明惊愕地问:“多少人?”

“一个。”高堆才悻悻地回道:“说是只管送信,不管别的。”

“走了没有?”

“没哩。说是讨了你的回书才要走。”

“他娘的!总不叫爷们安生!”韩欲明骂了一句,和大家急步向城里走去。

一支二十一人的小队伍,凭着韩欲明的回信,越过韩欲德分队驻防的横水镇,匆匆向林县城赶来。

这支小队伍一律肩扛“汉阳造”,腰挎盒子炮,高视阔步,威风凛凛。队前三个骑马的,更是腰板挺直,英武端庄。为首的戴眼镜的年轻长官,正是前不久来和天门大会谈判收编事宜的冯玉祥的代表——刘斌。

刘斌一反上次来时的仪态,浑身上下是一副威武严肃、盛气凌人的武官风度。他从郑州乘火车来到彰德,又来到庞炳勋部驻防的水冶镇,先派出一个士兵带了冯玉祥的手谕,到林县城讨了韩欲明同意接见的回信后,才于今早带了随行人员急急向林县城赶来。这一次,他决意要完成冯将军赋予的艰巨使命,以消除上次谈判失败给同事们留下的笑柄。

刘斌十分敬服冯将军的心计。上次谈判失败之后,冯将军曾分析说:天门大会能够控制太行山上下几百里地域,又敢于和阎锡山、张作霖作战,确是十分了得。然而,谅他韩欲明一个粗野山汉,绝不可能有此大韬大略。其中必有高人辅助。共产党最善组织农民运动,且以乡村为立足之本。天门大会势力猛振,共产党不会不派人去操纵啊……哦,那个姓杨的,是不是过去曾抓捕过的杨介人呢?那可是个难斗的人啊……果然,就在冯将军和蒋介石总司令举行了“徐州会议”不久,从南边秘密送来的“CP”名单中,真的就有杨介人和马春汉两个名字。而且都是和周恩来共过事,又直接受毛泽东指派打入天门大会的。刘斌恍然大悟,啊!难怪那次谈判的时候那个姓杨的那么机智主动,导致了谈判失败。原来天门大会已经叫他操纵了啊!那么,这次谈判能不能成功呢?刘斌心中虽无把握,却很自信。他已经反复考虑过了,只要把那两个CP分子一抓,再向韩欲明讲明当前的大势,连唬带哄,软硬兼施,不怕他韩欲明不受招抚。共产党的许多组织已经土崩瓦解,冯将军的国民大军已经控制了彰德一带,人非草木,孰能无心?难道韩欲明就不考虑他的处境、地位和命运吗?在刘斌想来,这次履行使命虽不敢说十拿九稳,但至少应该是大有成功希望的。

刘斌被韩欲明和杨介人等人客气地从城东门迎进了黄华书院总部。这一次的接见情景和上次大不相同——没有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刀门;也没有见到赤裸上身、持枪执刀的凶悍卫队。中厅门口两边全是手持步枪、腰挎盒子炮,身着整洁戎装的军人。若不是那圆筒形的帽壳和军装上隐隐地显现着手工缝制的痕迹,刘斌简直就不敢相信这里是土百姓的神会“窝子”。

刘斌带着六个随从士兵走进中厅,更是一番新异的气象:用木板新做的高高的神台两边,竖着两扇大屏风,屏风上各有两个紫心红边的圆形图案,图案上分别写着“忠”“义”“勇”“武”四个斗大的隶体黄字,透射出一股庄重的豪气。屏风内侧是一副黄底黑字的对联。上联曰:“除世间恶魔无往不胜”,下联云,“扫天下不平所向披靡”;横批是“替天行道”。东西山墙下摆了两座丈余长的枪架,红樱标枪整齐地插立其间,犹如仪仗侍立。地当间一反上回的座次,一溜纵摆了四张方桌,桌面上罩了家织黄色布幔,从门口直通到神台前边,仿佛是一座圣洁的“仙桥”。四盆含苞待放的黄菊花摆在桌上,散发着浓郁的艾蒿香气。桌子两边是两溜紫黑闪亮的太师椅,椅垫、椅披也全是黄色土布做就。桌上的茶壶茶盅也相当精致……整个中厅里呈现着一派素雅幽静、庄严肃穆的气氛。刘斌正暗自惊讶,忽见韩欲明展臂谦让道:

“刘参谋远道而来,请入座用茶。”

“总团师不必客气,请一同落座。”刘斌大咧咧地点点头,诡谲的目光从眼镜后一乜斜,坐在了客位第一把椅子上。

韩欲明同路欲启、高堆才、杨介人、马春汉、韩欲龙、韩欲庭等六人相继坐在刘斌的对面之后,韩牛牛便立即上来挨个儿倒茶。韩欲明见刘斌的随从士兵都规规矩矩地站立在一旁,心中很觉有些不忍,就指着客位那边的空椅子说:“诸位也请坐呀。”

“不必。”刘斌摆摆手,冷冷地说,“国民军军纪严明,不敢俯就。”

“哎,俺天门大会兴的是官兵一致。”韩欲明笑道,“入乡随俗嘛。坐吧坐吧。”

“那……”刘斌板起脸孔,向他的士兵们招了招手,说,“好吧。客随主便,那就坐吧。”

韩欲明见刘斌的举止言谈和上次来时大不一样,禁不住心里犯了嘀咕。他顿了片刻,强作客气地说:

“刘参谋上次来,本坛招待不周,请包涵着点儿。这回咱是吃酒说六国,有啥事儿边吃边喝边说。牛牛,上菜!”

刘斌毫不拒让,冷冷一笑,点了点头。

按当地的传统习俗,两桌酒菜很快摆了上来。酒过三巡之后,韩欲明开口道:

“刘参谋二次找俺会谈,不知又有啥瓜葛。请明言吧。”

同类推荐
  • 兴歌之大清侠踪

    兴歌之大清侠踪

    兴歌,二十出头的当代青年,有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本领。一次偶然中随着陨石中的时空隧道,来到了三百多年前的大清康熙王朝,一段妙趣横生,枝节不断,儿女情长,腥风血雨又惊险连连的精彩故事就此开始。
  • 重生相女

    重生相女

    七月盛夏,骄阳似火。此刻的我,本应该雍容华贵,安坐凤榻,享受多年来苦心积虑的成果。但那个位置上,坐的却不是我。
  • 时代前传

    时代前传

    在魔怪横行、异人无数的某地球平行时空,即使普通人发展出了同样的科技文明,也掩盖不住那些长生种的悠长寿命。这些动辄活上成百上千岁的长生种,他们会不了解几千年前的历史吗?所谓的女娲伏羲、炎黄传说,在长生种的眼中,绝不会是扑朔迷离的怪谈!……故笔者心有所感,泛览古籍,统合中外上古神话,勾勒五千年前的时代背景。——混沌历史,迷茫传说,且看五千年前上古文明演绎!
  • 历史,你也懂的

    历史,你也懂的

    《历史,你也懂的》是《广州日报》颇受关注和好评的“国学版”近两年所刊文章的精选结集。全书通过大量的历史素材,还原古代名人轶事的真实生活面貌;从财经管理、职场人事、情感心理等方面入手,探究那些我们熟悉的历史背面所隐藏的原汁原味,解读其间的意味深长。
  • 崛起1840

    崛起1840

    19世纪的世界,有大明王朝,有大清朝,还有一个华人建立的世界强国美利坚,二流列强西方列国只是美利坚的小弟一群21世纪的穿越者,无意中穿越到这么一个世界,他们能干嘛,是安逸的过完此生,还是等待被收编或是开创属于自己的世界。
热门推荐
  • 等闲笔墨

    等闲笔墨

    《等闲笔墨》所收44篇作品,依题材内容编为5辑,或念亲友,或记往事,或悟人生,或品新作,以真情实感娓娓道来。见解独到,语言简洁,文风朴实。彰显出作者一贯的创作风格。“撷文论”收录了几位方家对作者长篇小说《烟火人家》的评论,珍为它山之石,意在激励自己,感谢文友。
  • The Damnation of Theron Ware

    The Damnation of Theron Ware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我是极品坏蛋

    我是极品坏蛋

    我是一个孤儿,但这并不防碍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是一个孤儿,吃不饱穿不暖,但这并没有阻碍我成为一个胖子!我是一个孤儿,衣不蔽体,却肥肉颤颤,明显挨捧的节奏。有仇不报非君子!我不是君子,所以我有仇必杀!我打家劫舍,却全部是劫富济贫!我杀人越货,却统统是惩恶扬善!你们相信吗?反正我是信了。
  • 金色时代

    金色时代

    这一人,谈笑中,赫赫枕骨威名。熊威胆魄狼顾处,刀锋之下万敌惊。金带你走进一个真实的古战争年代。
  • 今生前世劫

    今生前世劫

    一世界,正邪相生相克,道修绝世奇才与魔修顶尖妖孽巅峰决战,使得空间破碎,时间逆转,二人被卷入虚空乱流。然造化弄人,另乾坤,生死仇敌转世投胎竟成孪生兄弟,际遇不同,再次造就阴阳。何谓善?守我本心征战沙场。哪道恶?蔑视苍生唯我独尊。善一念成恶,恶转身为善,世间无绝对,只是众生相。神魔变,搅乱风云为哪般?只因前世情仇未断。本是神,却炼成了魔,原为魔,却修成了神。懵然惊醒两世缘,笑看原来为哪般。兄弟同回前世,神魔共睹因果。生生世世、恩怨情仇,弹指间灰飞湮灭。神道魔道皆为道,道不同,又如何,终归一场梦星河。
  • 世歌

    世歌

    胡婉儿在星斗大森林里唤醒了沉睡了三百年的吸血鬼——路易斯公爵,去江湖学院闯荡风云,她以她的忍道,智慧,热情和蠢萌劲儿继续
  • 混血美妞:冰山校草请放手

    混血美妞:冰山校草请放手

    初见,他们是陌路人,他抢了她的座位。三年后,他们再次见面,她却不记得他。”喂,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可她却转身无情离开。当他告白第99次时,她干脆坐上了飞机离开了这里。”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呢,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她坐在飞机上失魂落魄的说。
  • 新寻仙记

    新寻仙记

    少年陈寻意外来到一个学院,开始了他的寻仙之旅
  • 夏凉月满之—梦华胥倾凰心

    夏凉月满之—梦华胥倾凰心

    她在满月之夜重生了。在这个崇尚实力的锦夜大陆,来自现代的她以丞相之女的身份生存着。前世的仇恨,使她重新找回杀手的快意。以“满月”为名,她再次霸气外漏,叱咤风云。在这个世界,她必须活下去。她还要舒服地活下去。胜者为王,弱者服强。她要自己能一手遮天,爱恨分明。于是,她用不容置疑的实力做地基,用无冰冷狠毒的手段铺出大路,用自己永恒的高傲与竖起一道道荆棘。她一步一个脚印,用胜者的狂妄在这个世界中走出一条通天大路来。
  • 腹黑狂妃:夫君乖乖不要逃

    腹黑狂妃:夫君乖乖不要逃

    这具身体的主人被亲兄妹陷害,一夜之间从天才变成废物,饱受蹂躏,被人活活打死,而她,二十一世纪的从不言败的天才佣兵,凡是她接手的任务从无败绩,当美眸重新睁开的那一刹那,芳华绝代无与伦比,且看她如何斗阴险兄妹,战狡诈叔伯,夺夫君之心,绽放属于她一个人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