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童听见这话打了个激灵。“曹心怡,你要小心了,你已经在被他慢慢吞噬了。慢慢的你就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能习惯了,到那时他就彻底赢了。”
“他现在还没赢?”程宣追问道。
“不算彻底吧,她还没到一点脾气没有,一点气都不会生的地步。”李易童解释道。
“感情里真有输赢吗?”程宣问。
“还是有吧,毕竟两个人中都有一个付出多的,一个付出少的。你不是也说,先说了‘我爱你’那人就已经注定是输了吗?”李易童回答。
“也是,你要是都被人改变了还想赢个屁呀。”程宣无奈。
“都说别想着改变别人,你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可我觉得这话只适合曹心怡,不适合她家那位。”程宣补充道。
“没力气吵闹了有什么不好?只能说他让我变得成熟了。”我终于开口了。
“曹心怡,你要分清楚成熟和麻木的区别。你可以成熟,你也必须成熟,但人要是麻木了可就危险了。”李易童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着后视镜里的我认真说道。
我没话,一如既往地抱着膝盖看着窗外。我清楚地记得,一年前的我,对所有事情都要刨根问底得到所谓真实的答案。可经历了这么多生活、感情的挫折和坎坷后,对于很多事情的答案,我都不再想去问,更不想去看了。原来我以为是黑暗的社会和阴暗的人们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现在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是自己举起双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罢了。
“但那句话还是对的,就是别再闹了,否则难受的只有你自己。”李易童转过头对我说。
“我没闹。”我反驳道。
“我知道,但以后在你不高兴的时候,或是你知道跟他打了电话也不会高兴的时候,就先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自己给自己找点其他事分散分散精力,把想不明白和不愉快的事情放在一边,该明白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那自己该多憋得慌呀。”程宣说。
“跟他说了更憋,除非他能哄你。在他既不愿意哄你,又不愿意解决问题的时候,自己就别再去找更多的气受了。”李易童语重心长道。
李易童的话顺着我左耳朵进来,伴着车内的穿堂风扫过脑仁边缘,又从右耳朵出来,飘到了窗外。不是因为李易童的话没有意义,而是这时所有的声音对我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我只想安安静静地看看风景,让自己休息一下。
“要不咱们去旅行吧!”程宣突发奇想。
“没戏,我最近在准备会计师资格考试。马上就要考了还好多没看呢。”李易童无精打采地说。
“你还真考呀?看得进去书吗?我听说工作了的人要再想参加考试那可是难了去了,首先心气儿就跟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程宣说。
“真是看不进去,而且这考试弄得我脾气暴躁得不行。男朋友成天都会遭到我莫名其妙的恶骂,他就劝我说这试能不能不考了?考不过不说再把更年期提前了。”李易童满脸堆着幸福的微笑,说着听上去很烦闷的事。
“哈哈,我看也是,别考了,咱出去玩吧。”程宣劝道。
“得了吧你,你的片儿不拍了?就你最不靠谱。”李易童责备道。
“因为曹老师的出色表演,为我们的拍摄提高了效率。我们下周就能杀青了!周末正好出去撒撒欢!”程宣越说越兴奋。
“是吗?心怡,看来你还真有这方面的潜质。”李易童回头逗我。
“程导经验足,组织安排得好。”我低声奉承道。
“看看,你们这圈是不是靠的全是互相吹捧和自我吹捧呀?都够不害臊的。”李易童向我们分别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三
周日早上五点,程宣就把我从床上揪了起来,出发去100公里外的一大片长满野草的荒地,拍摄男女主角拉手的“大戏”。因为化妆的小姑娘今天有课,所以程宣一大早就拖着睁不开眼的我,到她家化好妆,梳好头。
“今天这发型一点不能碰,万一散了你们可就真傻了。我给你喷上点发胶,尽量让这大蝎子辫结实点。对了,你们路上时间长,坐车千万不能把头靠在椅背上,要不肯定完蛋。路上也别睡觉,你这眼睛本来就单,往上抹点什么都容易糊,要是一闭眼再流点泪就彻底花了。”小化妆对着镜子里我那张无奈和委屈的脸滔滔不绝地嘱咐着。
为了不破坏发型和脸上的妆,一件土黄色纯棉吊带背心和一条过膝碎花长裙早在一进小化妆家门的时候就换在了我的身上。可洛杉矶早晚的温差较大,被冻得得得瑟瑟的我连套件外衣的请求都被导演无情地否了。
“你为什么就不能挑个近点的地儿呀?”刚刚打了个喷嚏的我对开着车的程宣抱怨道。
“近的没有我想要的景呀?近的远的我都看了,最后才定的这。”程宣一边开车一边解释道。
“那你就不能挑一天大家都没事的时候拍呀?非得让我大早上五点起来,穿着小背心,梗着脖子坐一个半小时的车,还不能闭眼。”我痛不欲生。
程宣转过头,看了看坐在旁边僵硬得像个机器人的我,扑哧一声就乐了出来。
“你还真别说,你这样的侧脸和侧身还挺唯美的。”程宣逗我。
“去你的,想死吧,我要是病了你就甭想拍完了。换你这样试试,我这真不算是为艺术献身,绝对是为不靠谱的你献了身了。我告你啊,我今天要是感冒了或是脖子落枕动不了了必须算工伤,外加高额精神赔偿。”刚说完,我就又来了个大喷嚏。
我真是个名副其实的乌鸦嘴,自己诅咒的事总是会马上发生在别人身上。站在午后烈日下的身材魁梧的男演员居然中暑晕倒了。当时我在最近距离目睹了壮汉晕倒的整个过程,那真可谓人生一大奇景。由于我在他即将倒下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便毫无阻挡地直接摔在了结实而炙热的黄土地上,脑门上的包是一定不能少的了,脚还崴了一下。
壮汉在大家“悉心照顾”下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拍不了了。”
程宣当天下午陪他去医院做了各种检查,确认无大碍之后才开车送他回家。等到一切都折腾完已经晚上11点了,她只给我发了个短信告诉我已平安到家,之后就再没音信了。
第二天早上,我敲开了程宣家的门。
“怎么样了那位大哥?”我看着程宣无精打采的脸蛋温柔地问。
“大哥彻底倒下了。美国的大夫太小题大做,本来就是个简单的中暑,所有检查都做遍了。可大哥还是不满意,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说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于是大夫提议让他戴个心脏观察仪,今天再给他重新做一遍血液检查和CT检查,他都同意了。”程宣无奈道。
“不会吧。就是个中暑呀?喝点藿香正气水儿不就没事了吗?”我惊讶。
“大哥和医生都觉得不是中暑那么简单,得可劲折腾呢。”程宣滚到沙发上,拿起个抱枕,把脑袋放在了上面。
“那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他好了再说。其实就差两个景四场戏了,但我又不能删,所以等信吧。”
我回到家便开始准备午饭,因为刚刚让程宣12点来我家吃饭。李易童中午也抽出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三人相约在我家集合。
程宣还算准时,12点20分,她一身大妈款式的碎花睡衣,并且“真空”出现在了我家门口。我一把把她拉进了家里,生怕邻居看见。
“呦,这位阿姨,您睡醒了?”李易童早就自己吃上了,她一边嚼着排骨一边说道。
“还没彻底醒,估计吃饱了又能接着睡了。”程宣邋邋遢遢地走到小餐桌前坐下。
“大哥给你打电话了吗?”我把汤端到了桌上。
“打了,他说,最少一个月不能拍了。”
“一个月?为什么?”我吃惊地问道。
“因为心脏上那小仪器就得戴个两周,之后再检查检查,休息休息就差不多一个月了。”程宣似乎已经接受了要停机的这个残酷现实。
“真够牛的,要搁我,别说中个暑了,就是烧到40度照样踏实地在床上睡觉,吃点咱爸妈给备的各种神丹妙药,什么病都能好。”李易童一脸的不屑,大口吃着肉。
“那你怎么办?什么打算?”我问程宣。
“能什么打算,先打着停机一个月吧,这段时间把片子剪剪。”
“一个月闲着你还不去看看小白脸?”李易童又开始了。
“是,我本来也有这打算,这不正要问问你们的意见吗?”程宣喝了口热乎乎的鸡蛋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