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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巨鲸之上

苏白鹭缓缓睁开眼,炽热的太阳让他下意识的用手护住了眼睛。四周的飞鸟群集,悠闲的盘旋在巨鲸的周围,飘逸的云彩连接着天际,曼舞在巨鲸的下方,让下界的人们看不到云朵上的奇观。

白衣少年盘腿坐在他的身边,似乎是感觉到他已经醒来,头也不回的说道:“真能睡啊。”

苏白鹭猛然坐了起来,有些紧张道:“你......没事了?”边说着,手边缓缓伸向腰间的断剑。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道:“托你的福,脑子里现在一片混乱。看过瘾了么?”

他看着那少年一动不动,任凭落叶飘零到肩头,依然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被朝着自己,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不是有意的,那时我的灵海也一片混沌。”他答道。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会说道:“好了,现在我们都看过彼此的过去,你应当能够相信我们了罢。”

苏白鹭闻言,默默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洪流,他知道,在那老者将神识灌入自己灵海的一刹那,一切都改变了。

正想着,那老者迈着悠闲的步子,从林中缓缓走出,远看见两人已经醒转过来,笑道:“呦,这小哥俩,终于肯醒了?”

话音未落,便举起手中刚捕到的兔子,大笑道:“打了那么长时间,不好好补补怎么行?”

苏白鹭只感觉眼前一阵轻风刮过,却看不见那老者移动的步伐,竟在瞬间到了眼前。他心中不禁惊异,自己的灵海已经被开辟了出来,而且有一部分甚至和东皇盏融合到了一起,现在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然而自己却依然看不清楚这老者的身法。

白衣少年哼了一声,迅速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向树林的深处走去。

那老者也不以为忤,瞥了一眼远去的白衣少年,回头笑嘻嘻的对着苏白鹭说道:“这小子,定是怨我把神识注入进你的灵海。”说罢,摇了摇头,放下在林中捡到的枝杈,准备生火。

苏白鹭皱眉道:“我都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你却如何能知道?”

老者慢悠悠的东拼西凑,总算勉强搭起了一堆很不牢固的柴堆,抬头笑道:“很多记忆,深藏在脑海深处,不刻意发掘,是不会知晓的。我是你父亲生前的朋友,当然对你的事了如指掌。”

苏白鹭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口问道:“我父亲......”

不待他说完,那老者迅速摆了摆手,打断道:“时间能抹去很多事,包括你父亲,我们不会勉强你一定加入,只是希望你能看到,这北原表面上是歌舞升平,然而在阴暗中深藏着鲜血和阴谋。”

他皱了皱眉头,表示疑惑不解,老者将那兔子的毛都褪去,正在往那肥大的身躯上涂抹着蜂蜜,他嘴角微扬,说道:“你在幻境中看到的,正是那小子的故乡。”

苏白鹭回想在那白衣少年的灵海中看到的幻象,那些残破的村庄,可怖的尸体,寂灭的硝烟,每念及此,心中仍是不寒而栗。

砰!一阵大火从柴堆上陡然升起,熊熊燃烧,下面的枝杈发出了噼啪的炙烤声,老者用木枝把涂满了蜂蜜的兔子架在了火堆之上,然后又缓缓的坐了下去,开始讲述北原不为人知的过去。

天边的日头慢慢的落了下去,抹在苍穹角落的云霞正散发着热烈的红色,群雁归林,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北原终年苦寒,风雪不止,传说是因为地下藏有“阴龙脉”。直到一千年前,北原还由四大上古大族执掌,然而从东州和南丘涌来发掘玉矿的人越来越多,终于,在九百年前,东州神龙帝国的最大敌人,万祖帝国因为战事失利,躲进了荒芜的北原。四大家族不仅接纳了他们,还为他们提供庇护。

然而百年前就在这些战争机器获取了信任之后,因为觊觎北原丰富的矿脉,又从外部勾结了神龙帝国,叛变四大家族,并将他们屠杀殆尽,而万祖帝国内部三大势力也因为分赃不均,而分裂成为三个部分,这就是北原三大帝国的由来。

四大家族的抵抗势力,百年间没有放弃过一刻反击,他们躲藏在荒僻的边缘地带,集结着自己的力量,勉力维护着“阴龙脉”的周全。

而现在,只剩空鲸国,还有刚刚被昆吴大军击溃的邵家。

兔子肉混合着蜂蜜的香味渐渐飘散了出来,夕阳西下,在这高空之上,万籁俱寂。老者就着柴堆的火光,说道:“你是苏家后代,血液中有着阴龙脉的力量,如果北原的三大帝国知晓此事,恐怕不只是你,就连你曾经生活过那个村庄,都会万劫不复。”

苏白鹭怔怔的仰望天空,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世会如此曲折,曾几何时,还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偏远村落的乡野少年,至于家国天下,他心中何曾装过这些?

可是他突然想起了村庄里那些伙伴的笑容,大何,狗子,小青,还有,幼时依稀能记起的,母亲那灿烂的微笑。一桩桩,一件件萦绕在他的心头,他抬头仰望此时隐约出来的月亮,周围那些忽明忽暗的星辰,是否就是朋友们对自己的牵挂呢?

可随即而来的,竟然是在那白衣少年的灵海中看到的惨烈景象!那些破败的尸体仿佛就是自己那些挚爱的朋友,罪恶的业火鞭笞着焦黑的土地,上面寸草不生。

苏白鹭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老者在一旁取下烤的刚刚好的蜜汁兔子,却不想被烫了手,轻呼一声,差点把兔子滑了出去。

如果是你呢?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仅凭着几句话,几个梦境的碎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执着,就能够轻易走上一条血战之路?

许多年后,苏白鹭也这样问自己。

大荒沧海横流,许多人仅仅是因为身怀异宝,就落得惨淡下场,更何况有着煌天十器的苏白鹭。这世间的险恶,在龙家母子身上的体现仅仅是个开始,那后面的路,将会更加黑暗,更加恐怖。

白衣少年站在巨鲸的边缘,往前一步就是无垠苍穹天际,他手中仅仅握着一块银锁,眺望着目不能及的远方。

有人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白衣少年没有回头,只是问道:“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他迅速的把银锁收了起来。

苏白鹭说道:“抱歉,没想到那是段这么不堪的记忆。”

白衣少年笑了一下,说道:“无妨,记住这种痛苦和愤怒,这是能让你在大荒生存下来的办法。”

此时两人正并排而立,云朵从脚边溜走,飞鸟也翱翔在巨鲸的周围。

“信仰也能。”

苏白鹭问道:“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又恢复了往常的英气,剑眉之间,尽是指点江山的气概,他长吁一口气,答道:“云渐。”

眼前这个少年,眼神中充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悲伤和坚毅,这是他无法体会的,也是他不想体会的,他知道,这种不可言说的坚强,源自于童年的巨大伤痕。正是因为在灵海中亲眼所见,才让他对这个少年更加的充满好奇。

苏白鹭从腰间拿出那古旧的酒囊,送到了云渐的身边,说道:“不打不相识!”

云渐笑道:“我可没有这个习惯,酒会坏事。更何况,我们根本交过手啊。”说着,又把酒囊推回了苏白鹭的身前。

他奇道:“明明刚才就是打了一架啊......啊,该不会是你打过我,怕丢面子不敢承认?”

云渐闻言哈哈大笑道:“若是如此便好啦!”

原来那场“战斗”只是存在于云渐的灵海之中,当时苏白鹭将自己的神识学着那老者,照猫画虎的注入进云渐的灵海,导致了两相冲突,才在幻境之中发生了这一切。

两人正说着,从身后的榕树林中飘来一股兔肉的香味,云渐捂了下肚子,笑道:“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有些饿了,南老头的手艺是没得说的,赶紧回去享受一番。”

两人边往回去的地方走去,边有说有笑。苏白鹭问道:“这空鲸城不会只有你们两个人吧?”

云渐笑道:“怎么可能?这城在鲸背的中央,我们云家之所以能够坚持这几百年,就是因为常年驻扎在这‘空鲸’之上,寻常的修真人士根本不可能找到。”

苏白鹭摘了一片叶子,叼在自己嘴里,叹道:“这鲸鱼,究竟活了多少年了啊。”

云渐答道:“这个不好说,据说从太古时代就有空鲸一族,我们云家的这只,少说也活了三千年了。”

苏白鹭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小八,叹道:“我也有一只极有灵性的伙伴,唤名小八,只是那日被龙家折腾的仓促,没有能够带上它。”

云渐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怕什么,若真的有灵性,它可是生存的比你还好,放心吧,我们在暗中观察你很久了,那大虫可比你聪明的多!”

苏白鹭闻言嗔怒道:“什么?你们是不是还暗中偷窥我洗澡来着?我说每次洗澡的时候,总是不自在!”说着,便佯装要打过去。

云渐呸了一声,躲开了他的拳头,笑骂道:“谁愿意看你个大老爷们?别自作多情了,不过说实话,你的澡盆还挺特别的,哈哈......”

“还说没看?”

两人就这么嬉闹着,向林子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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