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良的长相算不得倾国倾城,比起叶辞霜那种海棠般的艳丽,婉良更像是茉莉,温婉清丽。太浓艳的面孔看多了,少不了觉得腻,倒是这种清秀最日久天长。
侯世兴第一眼看见婉良的画像,脑中便不自觉地这么想着。
侯世兴身侧的女子只有妻室周蕙一位。这些年来忙于政事,虽然没工夫在女色这方面练得精通,但该懂的还是懂的。
侯世兴看完画像,又拈起跟画像一道送来的那封信。父母早亡,大约三岁时被岭南一位名为刘定的富商收养,长到六岁因为重病被送到一位高人处休养,随后就没了记载。
只有这些记录,确实在情理之中。富商家的养女而已,并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高人?江湖上所谓的高人多了去了,若真数起来,千百个是肯定有的。
这就难办了。侯世兴皱着眉。
侯世兴正发愁,就见一只手将那副画从桌上拾起。侯世兴一惊,抬眼就见周蕙立在案前端详着画中人。
侯世兴知道周蕙最不愿意听见自己的那些“公事”,便只说了句:“沈敬存的新欢。”算是做个交代。
周蕙点点头,放下,道:“前厅饭摆好了。”顿了顿又迟疑道:“那样干净的长相,不会是恶人,你不要难为人家。”
侯世兴点头:“知道。”
说起侯世兴最敬重的人,一是父,二是母,三便是周蕙。
周蕙跟他年少相识。十六岁嫁与他为妻时,他才二十六岁,一穷二白的书生,连赶考的路费都凑不齐,更别说家产。
承天之佑,周父官居太祝令丞,看得出侯世兴是个人才,几番考验后便把侯世兴招到门下做婿。周父在朝中威望颇高,侯世兴的官路自此便也是一帆风顺。
侯世兴敬重周蕙一是因为周家对他有知识推举之恩,二是周蕙这些年为妇有德,三则是为侯家生下一子侯端并抚育成人成才。侯世兴虽没什么良心,可知恩图报这点做得还是没什么挑的。或许也是为了弥补当年一时头脑发热犯下的那些错,又或许只是因为位居丞相城府太深,他的心思旁人猜不透罢了。
侯世兴用完饭回到书房,又拈起了那张信纸,细细思量后,便将目光落到了那四个字上:无父无母。
这些年朝中虽有动乱,可天下却太平,各地虽不时会有旱涝发生,但岭南极少,而且小户人家里没了照看的孩子,大都会被牙婆牵去,若说是大户人家没了家主,也未曾见上报。
脑中一丝不安划过。
侯世兴忙翻出关于当年那对夫妇的记载,果然,那对夫妇死后,膝下一女下落不明。
侯世兴没敢往下想,只觉得后脑一阵阵发麻。腿一软,瘫坐在案旁。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再说敬存府上。
自打留佩走后,敬存便一直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做着打算。听得侯世兴开始调查婉良,敬存便把叶辞霜从楼里接了出来。敬存许诺过她,让她侍奉在婉良身侧。
对叶辞霜有所耳闻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的女子,但这些人中只有敬存位知道她也是个制香制毒的高手。有个这样的人留在婉良身侧,敬存确实是放心许多。
早在几月前,敬存便派了人去往南海一带。南海一带常年有倭寇流窜,只是那些个小打小闹实在是不疼不痒,官府便不想浪费财力物力去管。现下敬存派去的那些人得了命令,略施计谋便将那些倭寇聚集在一起,顶着顺天为民的名义干着实为造反的事。
敬存得了观镇的消息,趁机递上折子,只道南海动乱,安平侯亲赴战场不幸重伤,需右相亲临问疾。侯世兴得了折子更是高兴,敬存往南海一去,一是自己吩咐给手下的调查不用再顾忌敬存会不会听到,二则是这一路途遥远,若敬存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这项上人头也好取。
十月,敬存安顿好京中事务,携婉良、辞霜,南下。
史册沉浮,第一道涟漪,自此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