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是那么冷,冷的夜遥坐在车厢中,还不停地抚着手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就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脑海中在想什么。
他靠在车里,整个人懒懒地倒在车厢中。一脸笑容,一点也不像刚才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那样。似乎有什么好玩的好笑的,让他特别开心一样。
“福伯,去一下拥翠湖。我想去那里坐坐。”他在车厢里,轻轻地传出一句话,有点力不从心的样子。
驾车的老人叫阿福,本来是他父亲的亲兵,只是因为有一次在战场上受了大伤,虽然后来医好了,却再也没办法拿刀杀人了。只能平日里帮夜遥驾驾车什么的。但是在元帅府,却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个老人不敬,包括了夜遥。因为这个老人是为救他父亲而受伤的。不然堂堂江湖中排名第三的断山刀,怎么会轻易受伤?
“少爷,那里冷,你身子骨受不了的。“老人驾着车,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而且我也怕你想不开自杀。我无法向元帅交待。”
“您老看我像要自杀的人吗?”夜遥听了,觉得有点好笑。他知道老人其实是关心他,但是自己真的像要自杀吗?
“像!”老人一样没有回头,只是极简单的说着他心里想说的话。“特别是让女人抛弃的人,很多会想不开。”
“您听到了?”
“是,我没聋。”能从山下听到山上人的说话,这个曾经叱咤天下的老人的确没老到只能赶车。
“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人。你要相信她。”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寻死。”
“老奴不信,现在你就很反常。”福伯继续驾着车
“虽然你打小便稳重有成,但是这是你第一次失恋,还是大小姐亲口说出来的。你想不开也是应该的,别硬撑着。回家里好好休息一下。但我还是认为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夜遥真的有点无奈,为什么老人就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呢。他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往坏处去想呢?但是碰到像福伯这样直性子的人,他也没办法。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来,往厢外丢了出去。
老人听到有东西从厢里丢出,习惯地挥了一下右手的马鞭,把那丢出来的东西卷住,收了回来。
“军令?”
“嗯,今早从父帅书房偷偷摸出来的。”
“盗军令是死罪。”
”儿子偷爹不算贼。”
“这是军令。是国器。不是府里的东西。“
“就算我直接要三叔的皇帝位置,三叔也会给我。这不过只是小玩意。”
福伯无语言,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皇帝陛下,一直想把位置传给夜遥。只是夜遥不肯要。夜遥志不在此。
燕国开国三杰大帅夜冥,司相风意,皇帝士仁。三人自小结义成兄弟,起身于草莽,后金国国乱,帝家被灭,天下乱世,民不聊生,逐鼎天下。经大小百余战,破四荒王,灭十三路诸候,终得天下。
一老一少一路就这样对话,不咸不淡也没有什么内容。但就这样一路聊到拥翠湖。
拥翠湖,湖面很大,占地比整个京城都要大些。风景也是极美,但是却与别的湖不一样,这里极为冷清,平日里几乎见不到几个人。连湖中也见不到多少鱼儿,所以连渔家都没有。也因为这里一样的可怖的传说,就是连游人也没见几个。而国都中,似乎也忘记了这个湖的存在,一直没有开发,任由其自生自灭。
早春的湖边还有些碎冰,湖水显的有点深沉。岸边的野草也刚抽芽,没有多少生机。
车子停在湖边,老人回头问了一句“少爷,到了。你确定要一个人在这里?”
“嗯,我想一个人呆一会。放心福伯,没事的。”
“那个传说是真的。我和元帅见过。”老人看了一眼湖面,那里水面平静如镜,蓝的有点发暗,暗的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洞口,能把人吸进去。然后一脸认真地说了一句话,虽然语气很平常,但是能听的出话里的恐惧。
夜遥拨开帘子,慢慢跳下车。走了几步,回头说“我知道,小时候父亲就与我说过。湖里有大妖,不要去湖边玩。对吗?”
老人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个少爷打小便极为独立,若是认定的事,便是元帅也说不服他。便也没有再多说其他。
夜遥抱着手炉,从车里跳下来。踩着地上的嫩草,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边的空气比京城好多了,诺大的湖便这样荒废了,倒是可惜。”
福伯从驾位进了车厢,从厢里拿出拿出锦貂灰毛披披在夜遥肩上。说:“少爷,郊外湖边风凉,你身体弱,披着这个好些。”
夜遥拢了拢披风,应了一声。
“福伯,你先回府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呆会。晚些时候我自己驾车回去便行了。不用陪我。”
福伯听了,愣了一下。这荒郊野岭的,这少爷又想做什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向元帅交待?刚想拒绝之际。夜遥却又说:“福伯,你放心,我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便是怡儿说了这些话,也不可能让我自寻短见。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独处一会。可行?”
老人知道自家少爷话以至此,已是心意已决,也知道他的性子。便也没再说其他,便叮嘱了一下,便拖着步子往道上远去,虽然看着老了走的不快,一步一步像极慢地向前跨,但没几步却已经不见人影。若是有有心人在,仔细点观察,便能发现福伯每一步迈出,竟有几丈之远。
夜遥见老人离去,便一个人抱着手炉往湖边走去。走的极慢,本来他身子便弱,又在郊外天寒,每一步都像是极累一般。幸好手中抱着手炉,不然说不定体温早已下降。
不多时,已走到湖边。一个人看着这深蓝到有点发暗的湖面。四周静的只能听到风声,一点鸟兽的声音都没有。早春万物复苏,但好像与这湖无缘,一片寂静,静地让人有点心慌,站在湖面总能让人压抑到想逃离。
“出来吧,陪我说说话。”
夜遥看着寂静的湖面,突然自言自语起来。没人知道他在与谁说话。但是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站在他身侧后一点位置。
“你说,小怡儿刚刚说这些话,可是真心的。”夜遥没看身边出现的黑影,似已经习惯了突然出来的人。
那黑影微微抬起头,从后侧看着夜遥。这时才让人看那黑影的脸,一个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少女,年纪不大,看着像二八年华,却一脸冷漠让人打心里有冷意,但这无瑕的脸上无论是最挑剔的人也无法找出任何一点不足,就算是再好的丹青妙手,也无法画出这少女的万一。再配上一身飘散若仙的黑衣在风中比丝带升起,真如九天下凡的玄女。
“不是,你走后,我见她落下一滴泪,而她身后有人隐诺。”这少女冷冷地回应夜遥。”隐诺那人应该是她所说的仙华门的修士,不过是知命境的废物,但是在城里有两个归一境的老头。“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性格。若是不有所求没人能威胁的了她。她宁死也不会屈从。“夜遥没看那少女,只望着那无际的湖面说”你可知她为何要选择进仙华门?“
少女没回应,夜遥笑了一下继续说”为了我,因为我天生经脉堵塞,有医者断我寿命不过二十,今年我已经十六。所以她想入仙华为我寻续命之法。“
那少女见夜遥说完,冷冷地看着他。
”那你为何不告诉她,你不需这些药物。“
”这是她的历练,我也知道仙华门为何要收她。这么好的鼎炉,谁不想要?若是让她一生在我的羽翼下,那她将来如何为我总管后宫。“夜遥微微笑了一下,双手抱紧手炉,肩膀上的披风有点滑落。”来,帮我把披风系好,有点冷。“
”你……“这少女听夜遥这样吩咐,心中不喜。”你当我是你家里的奴仆么!“
夜遥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湖面。”你家中先祖送你到我这里,便是要你当我的奴仆,我愿意收留你,便是你的福分,若是不想,便归去罢了,我不强求。“
少女心中知道,他所说是真的。只是没想过自己本是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何故要让家中长辈安排到这小小下界服侍一个病殃殃的男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且眼前这男子,竟然真的把她当奴仆一般使唤,若非是惧家中家法,说不定早就一走了之了。但现在也别无他计,只能按他所说。慢步走到他身前,帮他把滑落的披风轻轻束上。
这时夜遥低下头。鼻子在少女耳后发边轻轻嗅了一下。
”仙女的香味果然与凡人不同,真是醉人的体香。“
这时少女一惊,忙是向后滑开几丈,站在湖间水面上。一脸怒极,看着夜遥,欲生剐了他。却又不敢出手,因为她心知,家里先祖既然命她下界服侍这男子,便有深意。也不敢逆家中之命。
夜遥看着飘远的少女,又笑了一下说”你怕什么,闻一下又不会失贞。慢说我现在是你主人,就算我要把你办了,你家里人也只会开心,不会敢说半句。“
少女听夜遥说完,更是生气,却也无计。只能忍了下来。
”别站在湖面了,我要把里面的东西叫出来,你再站在上面,小心搞的一身湿了,那样更是春光乍泻。“
少女听到夜遥要叫出湖里的东西,心中不免暗暗生惊,她虽然不知道湖里是什么样的东西,但是她却知道,湖里这东西,比她更加强大,也许举手之间,便能灭了她。从湖底一丝丝气息散出,已经让人有种压迫感,若是面对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