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一叶孤影，斑驳了古老的院墙？
千机铺的后院，高大的古铁桐树枝繁叶茂，拔地而起。相传这院落在前朝便已经存在，人世沧桑，经过岁月的洗礼，如今院落主人家道中落，这才被苏墨三人盘下来，开了千机铺。如此说来，这古铁铜树至少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长了数百年。月光透过苍劲的枝干和丰茂的枝叶，给这所院落添上一片片神秘。
古铁铜下，月下清花，斑驳树影，诗酒淡茶。本是美景，如今却因为月下人的心情不同而充满了愁绪，愤懑，不解，无助......。
树下的石桌旁，苏墨一身白衣胜雪，淡雅出尘。却失魂落魄，酒壶中的烈酒如白开水一般不要命地往嘴里灌去，酒水洒下，沾湿了洁白的衣衫。
“老二不愿意来陪我喝几杯吗？”苏墨狂饮几口后默然开口。之后便不做声，只是一个劲地将浓烈的酒水洒向自己的腹中。
院落东面房间门轻推，秦小道同样是一身白色长衫披在肩上，好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子一般，缓缓挪动脚步，绕过古铁铜树，走到了树下的石桌旁。
秦小道目光微斜，扫了一眼石桌上的黑木盒子，旋即收回目光，撩起长衫，坐在石凳上，默不作声，眼中充满了复杂。
两人尽皆白衣对立而坐。只是一位沉稳大气，好像腹中蕴含着千机万物，而另一位却是狂放不羁，隐隐带着没落失意，和......无助。
好像一场酒，洗去了苏墨所有的伪装，或者是他对面前的这位刚认识不久便结拜的兄弟秦小道完全相信，又或者此时的苏墨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无论是谁......
“我老爹只是一个酒家，我们家也只是边缘村庄的一份子.从小开始，老爹便让我跟着他，受百酿熏陶，说是从小就要对酒亲近，长大后才能学得他的手艺，让老苏家的酒不会失传......我的肚子倒是受不少佳酿熏陶。那时候....什么仙人，什么妖魔，什么修行，全部都跟我们无关。跟我们有关的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体验着生活中的每一天，酸甜苦辣，失意彷徨，意气风发，都是人生中最美好的经过......看着红日冉冉从东方升起，披着夕阳从西边落下缓缓而行，最后带着在尘世走一遭的满足，走向坟墓。平平凡凡，却又知足而乐。这样好吗？这样不好吗？”苏墨一边喝着手中的佳酿一边絮絮叨叨。
“这样很好.....可是老天他不想让我们好。”说到这里，苏墨怒火朝天。
“大概是五岁吧，我记不太清了......我跟着老爹去镇上，老爹给我在原地画个圈.....让我在原地等着，他回村子一趟......”
“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否侧的人”苏墨脸上露出了一丝嘲弄。
“他们把我带走，不知道要干什么，或许对他们来说，我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呵呵，他们以为带走的是银票，却没想到带走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深渊恶魔......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们打我，他们好像要做些什么，结果....”
“哈哈哈哈......我所能看见的.......寸草不生......”
苏墨眼中带着一丝恐惧和无尽的疯狂“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具具白骨在哀嚎，一个个生命在挣扎”
“树木变得没有生机，草木都枯萎了，好像被雷击过一般，透着焦黑，带着腐蚀的气息。那个镇上我不知道有没有我熟悉的人，我只知道后来再也没有吃过孙大娘包过的饺子，也再没见过李大叔走到村口背着弓箭去打猎......鼻涕娃，小苹果......他们都再也没见到过......”
“就只有我还活着，可是整个镇上的人冤魂却从那以后活在了我的心里，一刻也没有离去过......”
“再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就走了，离开了那个村子。记得离开之前老爹向村子弯了不知多少次腰，无论是对谁，都是笑脸，可是我看着为什么那么牵强......因为我是那个镇上唯一活着回来的人，而其他人......都死了。最终我们还是离开了，老爹背着行李，我娘背着我，那时候，我才五岁......只记得那时的夕阳跟着我们走，披在老爹的肩上，压弯了他的腰。”
苏墨又灌了一口酒，看了一言不发认真听的秦小道，继续说着。
“后来我们又到了一个新的村庄，老爹继续他的酿酒，我跟着他......偷喝酒。因为老爹酿的酒就连大的郡城里的名酒都比不上，所以我们一家在这个新的村子里都很受欢迎。村子里的人都是农人，下等人，我们也是下等人。他们淳朴，善良，家里有什么鲜物的话都会给我们送一份。老爹也经常给村里的人送酒喝......”
说道这里，苏墨眼中闪过一丝自豪和满足，整个人无比的安详......
“可是，七岁那年......那天......我只记得我仿佛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给吞噬，**********拼命挣扎，直到疲惫地没有丝毫力气.......后来，我终于在黑暗中感到一丝温暖，被人深深地拥进了怀里。等我醒来，老爹只剩下了一只胳膊.......我看着他的脸，我醒来的那一刻，他笑了......”
“再后来我便遇上了师傅......那个地方叫瑶山......老爹放手了，让我跟他走......那一年，我七岁，如今，我十七......”
苏墨抬头看向空中的圆月，目光似月色，带着思念和期盼，以及......歉疚。
“讽刺的是，我是个天才，不，应该说是鬼才，古往今来未能有之......不是修炼，而是丹道......别人再难炼制的丹药，我只需要花少许时间通其药理便能完整炼出来，从不入阶到如今三阶丹师，我只用了一个月。只是......无法蕴气，我也就止步三阶。而且我所炼制的丹药杂质几近于无，更为令人吃惊的是......整个丹药中更是没有丝毫怨气，即使是上古宗师也难以达到这一点。”苏墨说道这里，眼中爆发出了耀人心神的光彩。
秦小道略微思索，目光转向石桌上的黑木盒子，带着一丝明悟......
“从那以后，我的人生便浸入了丹道的世界，无论何时......因为只有在丹道的海洋中，我才能是一个有用的人，我才能摆脱......那些死在我身旁的冤魂......我也希望能靠着丹道来解决我自己的问题。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每当我问起，师傅也总是不作言语。以前......我不理解，现在我明白了......”
苏墨放下手中的酒壶，闭着双目，像是释然。
细风吹拂，头顶的古铁铜树叶飒飒作响，巴掌似的树叶摇动，投下的阴影映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秦小道不紧不慢，轻拂衣袖，端起酒壶，为自己酌一杯酒，一饮而尽。
“丹道如仙道，道之极，亦可白日飞升。而天道万物，无论是寻常花草，还是灵药神木，皆有灵，因人将其入丹而生怨。所谓众生平等，修者以灵药入丹于药来说，亦是罪大恶极。所以，丹道的关键是看丹师所炼丹药含有的怨的多少。九成怨之后便是毒丹，一至九成分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丹药，其中上三品非宗师不可炼。”
“而你本身就是怨的源头，每次疯狂的爆发都是怨煞的涌动，既然能够爆发怨气，自然能够吸收怨气，因此，你的丹药每出必为上品极致，丝毫无怨，是也不是。”
秦小道目光灼灼看着苏墨。好像此刻的微风都不再吹拂，时间都因为秦小道的质问而停止了一般。
“说你丫一肚子坏水你还别不服气”苏墨醉眼朦胧，话锋一转，指着秦小道。
很明显苏墨在说秦小道这货时时刻刻都在用脑子活着。
秦小道一气呵成的气势一顿，一脸愕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长这么大以来，也就在这便宜老大身上吃过瘪......
苏墨哈哈一笑，将手中空了的酒壶抛去“没错，你猜的很对......我本来指望着能够依靠丹道来解决自己的问题，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天赋竟然是它赋予的。”苏墨眼色微苦，看着石桌上的木质盒子，里面赫然便是那怨灵精魄。
“它......跟我一样的气息......”
秦小道手指轻轻撵动手中的古铁铜叶“存在便是有道理，一切果皆有因，追溯本源下去，总有那最初的因果，现在不知道，只是缺少追溯的实力罢了......”
“存在便是有道理......我不知道何时便会怨气肆虐也是有道理？那些因我而死的无辜冤魂也是有道理？你可知道，若是我现在无法控制自己，我敢保证，周皇城寸草不生......”
“可是......你毕竟好好地坐在这里，未来......有无限的可能......”秦小道目光坚定。
苏墨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小子憋着坏呢，我不管你来这周皇城有什么目的，需要我做的开口就行......”说着苏墨摇摇晃晃走向自己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