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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窦初开待佳期

次日清晨,宋嫣对镜为自己重新敷药,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红嫩的有些刺目,晶莹的泪不自主的落下。贴身婢女春莺来报,她吩咐为连靖熬的药,已经好了。这才匆匆拭去眼角的泪珠,亲自端到客房。

她轻轻将连靖眼睛上的纱布取下,红紫的眼皮在不自主的颤抖,胡康那厮抓了一把细碎却锋利的沙石,伤的真是不轻,伤痛外加药的刺激使连靖不自主的落泪,嫣儿不觉有点心疼,轻声安慰道:“这是我昨夜为恩人配的药,张先生也敲过了,可以让恩人的眼睛好的更快些。”

“亲配的药?小姐懂得医理?”

“宋府的人,哪有不懂医理的,不过我家小姐,更胜一筹!”春莺一边帮宋嫣打下手,一边道。

连靖想想,也有道理,宋家一直是****有名的医理世家,府上的人呢懂得医理也不奇怪。忽然想起昨日救人时,听得一声惨叫,忙问:“小姐昨日可受伤了?”

宋嫣一愣,本能的伸手捂住脸上包扎的纱布。

“不碍的,一点小伤。”

“伤在哪里?”

“公子不必担心,当真不碍的。”宋嫣故意引开话题“敷完药,让下人们扶公子去府中花园逛逛如何?”

时正值深秋,丹桂飘香,连靖的心里痒痒的,总想出去走走,这下正好!

话说姑苏宋府世代为医官,到了宋云端父亲这代,倒希望儿子能够考取功名,做个父母官。少年的宋云端迫于父亲压力,考取了进士,得了一个小官。做不到半年,辞了官职,回家专心开了书院,做起了先生,精心育人,专授医道。还对父亲说,为官不如教书育人!不到五年,这个小小的尚儒医学院,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医馆。

他的父亲实在拗不过儿子,又在宋云端的妹妹劝慰下,也只好作罢。看着儿子小有成就,也总算是欣慰。可惜,宋家到了他这代,断了医官路了。

宋云端向来喜欢清幽。建了这个不大却别具一格的园子,取名怡园。园中一年四季均有花开,错落有致,一处一景,颇有意味。

宋嫣的性格喜静,对于舅父的这个怡园更是喜爱不已。但凡来到姑苏,常常静静的呆在园中看书,作画,一坐便是一整天。

“这儿一定很美。”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花香,让连靖身心舒畅。

“园中有许多奇花异草,芳香各异。夜晚在园中赏月,更是美不胜收。”宋嫣很高兴连靖能够喜欢这个怡园。

“你可知,这几****发现在姑苏有一朵奇花,我心甚属。”

“奇花?我怎不知?”宋嫣想,舅父的这个园子已经是收集了奇花异草,还有什么奇花是这儿没有的?

“恩,是我偶然发现的。待我痊愈后,带你一起好好欣赏如何?”连靖卖了个关子。

“是何种花?”宋嫣追问。

“待时机成熟,自然告知于你。”连靖嗅到了桂花的清香,忽而吟道:“云鬓冷沾露,玉臂几痕霜。倒是很贴切现在的时节。”

宋嫣诧异的看去,忙问这诗从何而知?

“我在城隍庙外的淮河中捡起的花灯上题的诗,是不是觉得很美”

“呵呵,那花灯是否一朵粉莲,粉莲下衬着荷叶,还有两个花骨朵儿?”宋嫣笑道。

“正是。你从何而知?”

“待时机成熟,再告之于你!”

“哈哈……”连靖爽朗的笑“可惜了,这首诗只有前半段,待我续上后半段,给你看!”

“好啊!”宋嫣笑着说:“那我们便一试高下,看看究竟谁续的好!”

正说着,忽闻秋水来唤宋嫣,听闻被舅父禁闭的红珊在大发脾气,急忙跑去看望,命园中侍奉的丫鬟送连公子回了卧房。

红珊自私自出游的事后被父亲惩罚关禁闭,不准下楼,并命几个门丁把守小楼。红珊哪里啃乖乖就范,故意将一些小物件丢下窗去,堂而皇之的下楼去捡,却被门丁阻拦,几番不成,红珊恼了,将一概能搬动的事物均扔出了窗外。只要听得有人上楼劝阻,还将东西砸向楼梯。

宋嫣在楼下喊道:“姐姐,姐姐。别扔了,舅舅瞧着,恐又恼了。”怒火中的红珊根本没有听进去。

宋嫣情急,忙跑上楼去看。红珊听到有人爬楼的声音,以为是家仆,不待看明来人,搬起一把绣墩,扔下楼梯去,只听宋嫣一声惨叫,她方醒悟。立即赶下看去,嫣儿已经昏死在楼梯上,头上赫然的血迹吓呆了红珊,丫鬟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喊人的喊人,抬人的抬人,乱作一团。

宋嫣的脑部受到了不小的撞击,一直在闺房修养。

红珊见伤了心爱的妹妹,很是悔恨,亲自来到宋云端面前,承认其错。见女儿有悔改之心,宋云端也不忍再责罚她,让她悉心照顾宋嫣以弥补过错。

几日过去,连靖的眼睛已然渐好,手臂的伤也见好,却还不见宋嫣前来,很是奇怪。这日,抓住为他换药的家仆问道。

“你家小姐去哪儿了?”

“我家小姐在照顾表小姐。”家仆并不知他问的是宋嫣。

“表小姐?”连靖不知,宋家居然还有位表小姐在做客。

“表小姐受伤了,我家小姐正日夜照顾着。”

“请问宋老爷,有几位女儿?”

“我们老爷膝下仅有一女。好似夫人生小姐时,略有不足,而后便不宜再生了。”

“不知小姐闺名叫什么?”连靖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与她相处这么久,从来未曾想过问问她的闺名。

“我家小姐名叫红珊。”

“红珊。”连靖笑笑。

这日夜深,见宋嫣已然睡下,宋红珊小心的拆去她脸上的纱布,长长的一道刀疤,透着点点粉红挥之不去。不免落下泪来,本是想借由带嫣儿出去赏灯,不曾想脸会伤成这样,这叫她以后如何嫁人?

悔恨啊悔恨!若不是贪玩,也不至于身陷险境!若不是那位剑客相救,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越想越害怕。前几日听闻家仆说,那个救过她和嫣儿性命的男人问起过她,脸颊一红。虽说一直养在府中,但不曾见过,不知现在伤情如何。她轻轻关上房门,来到客房看望。

此刻的连靖多日不见宋嫣前来,越显浮躁,心里那点莫名的情愫渐渐清晰,他迫切的想见到她。可每每问起丫鬟,得到的答案总是小姐还在照顾表小姐,可恨那位表小姐,竟也没有好起来的迹象。

无法,总得想法子让自己静下来。他想到要为那半句诗续上后半段,于是走到书桌前,提笔却被心里的情愫扰的不知续上什么才好,气急败坏的推开案上的纸砚。

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去,高大威武,俊逸的脸庞,英俊的气质。宋红珊见过的男人中竟没有一个人能拥有这样的品质。就连父亲宋云端都不及他。

宋红珊大宋嫣三岁,对男女之情有了懵懂的认识,一股羞人的情愫在红珊心底蔓延开去。

她轻轻走上前去,连靖忽然静了下来,常年习武,使得他对敏感度极高!他迫切的转身,与她的双目刚好对视,眉梢眼角藏秀气的粉衣女子,清丽脱俗,鼻尖传来熟悉的水粉味,是她!他一个健步上前紧紧抱住宋红珊。好真实,好真切。他真的抱住了他日思夜想的‘宋小姐’。原本想代伤痊愈再向她表明心意,可是几日不见,像是要抓不住眼前的人儿,他有些不耐烦,有些迫不及待。

“红珊……”连靖低沉的声音有些颤抖。

宋红珊没有想到,只是中秋当天见过一面,还是一个救人一个被救的关系,这个男人居然就记住了自己。

莫名的开心,救命有恩的侠客,恋慕的居然是自己。情窦初开的她,不禁脸颊绯红。

连靖扶着红珊的肩膀,心疼的问道:“这几日累了吧?”

宋红珊激动的有点想哭,明明因为救自己而受伤,此刻居然还在关心她是否安好。这样把一个女人放在心尖的男人,多让人神往啊!她低喃的嗯了一声。换而是连靖紧紧的拥抱。

和‘红珊’相处了这么久,虽然能够隐约的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却还不曾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连靖此刻心花怒放。

此后的日子,宋红珊不离连靖左右,悉心的照顾,乖巧的像只小猫。爱恋在两个人的心里绽开了鲜美的花朵。

不久,收到连靖家书的家人前来接他回去。连靖搂着红珊,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留下贴身带着的一块玉佩为定情之物,不舍得说,回去禀明父母,带上聘礼前来提亲。

连靖走后,宋红珊总来他住过的客房,往往呆上半日才离开。脑海里忆着他还在的模样,她怀着思念的心情等待着连靖回来。

红珊的乖巧,宋云端只以为是对做错的事情怀有愧疚之心。倒是宋夫人看出了端倪,在对女儿的追问下,红珊道出了连靖离开时的那番定情之约,宋夫人对连靖也甚是喜爱,私下偷偷的命府中的老嬷嬷准备女儿出嫁的东西。

宋红珊的绣墩,愣是使得宋嫣昏迷了半个月后才苏醒。时下养了一个月,表面伤虽痊愈,但仍时常晕厥,只得用药石慢慢调理。纱布退去,额头与脸颊均留下挥不去的疤痕,整日呆在闺房,红珊时时前来陪伴慰藉。

考虑到宋嫣养伤,奶娘决定现下留在姑苏,一来避免了姑苏往返健康的舟车劳顿,二来便于小主人的身子快点恢复健康。这日,初冬的阳光倒也暖和,宋嫣在窗前的贵妃榻上伸手逗弄窗棂前的白眉鸟,老远的看见春莺兴冲冲的跑来,“小姐,小姐,那位连公子回来了。他带来好多聘礼,提亲来了。”

“提亲?!”

“恩!他来向红珊小姐提亲,舅老爷高兴的不得了。这会子媒婆正说媒呢!”

“真的?”宋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和连靖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不曾听红珊提过!

“恩。呵呵~~小姐,你知道吗?原来他是健康城连大将军的儿子,难怪功夫了得。小姐我们去看看。”

没想到,连靖居然是****第一将门之后!这出乎了宋嫣在内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春莺搀扶着嫣儿小心翼翼的往正厅去。正厅里都是全是人,她们站立在一扇小叶紫檀屏风后端详。与宋云端并肩坐在正席的人,与连靖颇像,只是眉宇间略显沧桑,发鬓有些花白,全身散发一股不容漠视的英雄气概,那定是连江老将军。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居然亲自前来。与舅母同坐的,是位慈眉善目的妇人,年纪该四十有余,岁月虽在她脸颊留下痕迹,却难掩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连靖则坐在席中深情的看着红珊,痊愈的他看上去更加的俊俏。他充满爱慕的眼神嫣儿只觉得熟悉,恰似已故的父亲看着母亲的眼神!

宋云端和将军相谈甚欢,媒婆在厅间不停的夸赞两家结亲是如何如何的好,二位年轻人如何如何的登对,听者各个点头称赞。这样的乘龙快婿,舅父舅母自然欢喜不已,红珊姐姐有这样的好姻缘,有父母的庇佑,和祝福真乃幸事。

宋嫣突然心里一阵难过。而自己呢?父母均已亡故,改变不了成了孤儿的事实。现客居在舅父家,虽然视其为亲生,可终究不是亲生啊。她何尝不想,将来能有一位像连靖那样,眼中只有红珊的男子这般对她,就如同父亲的眼里始终只有母亲一人。又何尝不想在父母大人的祝福下,圆满的成家。

轻叹一声,不想因为自己的小小心酸冲了这一堂喜气,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不想才走出门口,晕厥袭来,一口血吐了出来。

连靖与红珊的婚宴在宋嫣大病期间完成了。

洞房里连靖深情的看着红珊,抚摸她的脸庞,看着温柔的笑着的娇妻,他感叹着缘分的传奇,亦笃定她就是自己想娶的‘红珊’,婚后更是带着她游山沥水,观赏大好山河。

年关将至,卧病在床的宋嫣,头晕的后遗症在药石的作用下,慢慢有所好转。宋夫人在女儿出嫁后,时常来看望嫣儿,以解思念女儿之苦。宋嫣于心不忍,于是决定今年便在姑苏宋府度过。

除夕夜,与舅父母一同祭祖守完岁,回到自己住的园子,竟下起了雪。宋嫣驻足而望簌簌白雪,心中甚是感叹,这是父母离世后的第三个春节。

“春莺,去取酒来!”

“是!”

春莺取来酒,宋嫣双膝跪地,洒酒于雪地之上,“父母大人在上,女儿身患疾病,未能回家陪父母守岁,嫣儿愧疚万分,故满饮此杯,“说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望父母大人见谅!”

春莺扶起雪地中的宋嫣,眼含泪珠:“小姐的孝心,老爷夫人在天之灵,定能体量。只是这天寒地冻,小姐还是善自珍重的好!快回屋歇着吧!”

“子女不在身边,父母终究是挂念的!姐姐初三要回门,想必舅父舅母也能开心些。”

“可不是嘛!”春莺搀扶着宋嫣回到屋内,“姑爷头回陪小姐回门,指不定多热闹呢!”

初一初二,除了接待访友,宋夫人便是忙着在府内外张灯结彩,喜迎女儿佳婿回来。

宋红珊大婚时,宋嫣正卧病。此次回来,除了与母亲呆在一起的时间,其余便是陪伴在嫣儿身边。

这日舅母因府中有事,未要女儿作伴,宋红姗便将宋嫣请到自己的闺房叙话。

“好妹妹,你瘦了!都怨我,害得你大病,都未能好好照顾,如今姐姐好好补偿你!天天陪着你。”红珊满脸愧疚。

“姐姐,你已嫁做人妇,今时不同往日,相聚的日子本就不多,还是多陪陪舅母。”宋嫣宽慰着,小声附耳说道,“自你嫁入连家,舅母每日都去你的闺房打扫,想着盼着你能回来多与她聚聚。舅舅如何规劝都无用。”

“呵呵,知道啦!我自会多陪陪母亲的。还是妹妹体贴我!”红珊无法掩饰的甜蜜,搂住嫣儿。

“还没给你介绍呢!”说着她拉住宋嫣的手,走到在一旁书案上作画的连靖面前。对于嫣儿曾经照顾过连靖的事情,一直关禁闭的她并不知晓,嫣儿也不曾提起。满以为他们还是互不认识呢!

“妹妹,你可曾记得救我们的那位连公子。这就是了!”

连靖起身向宋嫣作揖,宋嫣微笑着回礼。他的表情这般的冷漠,真的有点像父亲看除了母亲和她以外的任何女人的表情,双眼不愿意在无谓的女人身上多停留半刻。看连靖的样子,嫣儿满心的欢喜。她知道,这样的连靖是个值得宋红珊托付终身的男人。

“相公,这是我与你提及的表妹宋嫣!她可是个大才女!琴棋书画均是姑苏一绝!”连靖只作揖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说。

红珊便与宋嫣复坐在一旁说些体己话。

半个时辰后,春莺前来道“小姐,绣娘来取样,就是老夫人前些日子说,用在衣襟上的祥云回文图。”这是宋老夫人想添置新春的衣裳,请宋嫣给她画了衣样子。宋嫣这就起身拜别姐姐姐夫。

新婚,处处都是甜蜜的,红珊与连靖还需要很多时间相互熟知!可是,越是相处,连靖越是发觉得不对劲。红珊的说话语气与‘红珊’不一样,曾一度怀疑这个红珊是否真的“红珊”,可是熟悉的水粉味,一次次打消了他怀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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