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天帝变得宽容了,亦或是这原本就是个局,庭雪没有如预先估测那般挨天雷之刑,反倒是命其去万魔塔,若是能闯过最后一层,便满足她的一个期许。
一开始庭雪以为是天帝被气糊涂了,看到他的神色才觉得不是玩笑。
当庭雪只身前往万魔塔之后,才知道这地方真真不是一般人,哦,不对,一般神仙可以独自前往之地。
厚重的青铜大门打开,庭雪径直向内走去,却觉得越向内越是阴气逼人,时不时传出蛊惑人心的可怖声音。
“怪不得徒儿们死活说要同我一起来,这地方一走进来就浑身不舒服,总觉得不知何时就会冒出什么来似的……”庭雪执剑边走边嘟囔着,突然,眼前蹦出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去路。
通体紫色,禽首,脚掌鸭蹼状,爪子锋利。
“原来是疾行鬼啊!都是在古书上看到你,原来也被关在这里啊。”
据古书记载,疾行以肮脏东西为食,疾行如风,来无踪,去无影。其生前是僧人,衣着法衣,四处化缘。假说是为百姓治病,实际上将坑来的钱财全部挥霍享用,因而遭破戒之报应。
“孽畜,还敢瞪我!”
只见那疾行回头一脸蔑视的笑着。
庭雪还未缓过神来,直觉耳边一道白光闪过,耳膜受到刺激,竟短暂的耳鸣了。
“哈哈,就这点儿本事,竟还敢训斥我!”
“看来我要是不拿出点儿真本事,便要丢仙界的脸面了,那今日便成全了你吧!”
庭雪迅速展开右手掌,宝剑便回旋在掌中,泛着淡紫色的光芒,闪烁着,似是在回应着主人。
庭雪默念咒语,每一次挥剑都掀起漫天飞雪,带着寒意地白色雪柱直击疾行。
就这样,疾行被活生生地冻在了原地。
庭雪顺利通过了万魔塔的第一层。
来到第二层,庭雪还未缓过神来,只听闻一阵嘶鸣,一阵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抬头只见那妖孽禽身,猪蹄,长有很长的喙,腹部羽毛呈黑色。此物亦被称为“鬼车”,长有十个脖子,九个头,据说它的第十个头是被周公旦命令射师射掉的。那个没有头的脖子会不断地滴出血,古人宣称如有九头鸟飞过,要吹灯放狗将其赶走。
蓦地,一滴黑色的血落在庭雪的右脸颊。
庭雪没有片刻犹豫,用力一挥,一道紫色光芒闪过,有一个头掉落下来,只见那九头鸟展开翅膀,用力挥舞,瞬时又刮起了让人脚跟站不稳的狂风。
庭雪无法使出剑法,高呼一声“旺财!”
只听几声狗吠,九头鸟的半边翅膀便被生生咬了下来。
九头鸟因疼痛松了口,一个孩子自由下落。
庭雪忍着肩膀上的剧痛,一跃而起,恰好将孩子接在怀中。
只见那孩子蒲扇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是人族。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孩子……”庭雪施了法术将孩子藏入酒葫芦之中,别在腰间。
接下来的几层,庭雪又遇到了许多她曾经怀疑过真实性的凶兽。
紫色的皮肤,人首,牛身的旱魃,有尾巴,脸呈青色,头上三个锋利的犄角。据说是死后一百天内的尸体所变,变为旱魃的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夜间向家里挑水。虽然相貌丑陋,庭雪却很欣赏它执着的精神。
灰色的翅膀,四爪的煞鬼,原本归家之魂,有时会化作黑猫的样子,有时会化作巨鸟的形状。
庭雪抓住它后,一气之下拔下了它的胡须。
对付困于第五层的希恶时,庭雪还是费了些气力的。那家伙通体淡黄色,两张脸孔上下交错,有很长的獠牙,八只胳膊,指甲锋利且细长,干瘦无血色。
“你看到有人作恶就会得到满足?”
没料到其竟用屁股对着庭雪,这还了得?!
庭雪只使出了五分法力,却发现这家伙皮肤又厚又粗糙,刀枪不入,逼得没办法,索性召唤出了能够口喷三味火的赤焰龙。
“这是什么?”庭雪不认得眼前贼头贼脑的怪物。
见其长得头似猿猴,唇如朱砂,目如镜面,头顶长有长角,肉色青背后有青色肉翅,手足黄色,左手拿着斧子,右手拿着棍子,出现伴有雷声。
“这是雷鬼。”
“你……”伊恩不知如何进了这万魔塔。
“还敢瞪眼睛!胆敢一个人来……”
听了伊恩的这句话,庭雪咧嘴笑了。
“什么情况!”二人正要应战,却发现敌人不知何时竟添了数量。
正伸着懒腰的穷子,口中长有向上弯曲的长牙,皮肤呈青色,毛发长且凌乱,骨瘦如柴,衣着破旧。传说其乃五帝之一的儿子,生性放浪,死于放荡的生活,遇上会丧失财物。
二人索性一人对付一个。
伊恩的移动速度超越庭雪太多,除了应付自己的对手,还会腾出手来护住庭雪。
“我的天!这也太不厚道了!”不远处亮光乍起,又有两个难题出现了。
“它不是应该在深山里吗?”庭雪说着一个回旋踢,踹得穷子一个踉跄退了好远。
那是个没有右手小拇指的女子,其生前是被老虎吃掉的,灵魂依附在老虎身上,变作老虎吃人的向导,样子与人无异,一般出没在深山之中,男子左手没有小拇指,女子右手没有小拇指。
再看向另一边,一深绿色皮肤,右手执叉,面目狰狞,两个耳垂上戴有铜环,脚踏浪花的凶灵正狡黠地咧嘴笑着。“不去给冥王巡夜,在这里偷懒,找死!”
庭雪余光看见叉腰站在叉鬼不远处的诗雅。
“你怎么来了?”
“一向义气的我此刻不出现,更待何时?”
诗雅原本用来占卜的卦签此刻又成了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战得欢畅。
不一会儿,原本孤军奋战的庭雪便看见闻风而来的旧相识们。
“癞道士……”庭雪未加思索。
“现在才是我的本来面目才是,不要再说那个字眼了……”来者微微抽动唇角,确实脱尘俊美。
叉鬼本是半鬼半神的神灵,凶猛迅疾,白天帮助龙王巡海,夜间为冥王巡夜。
“临渊……”庭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不是……
“是玉郎上仙才对……没错,我刚刚结束这一世肉身的寿命,重回仙班,便赶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是否感动非常?”
原来,临渊病逝后将江山彻底托付给当今歆国天子,在那之前还将临尘在这世间的唯一骨肉接了回来,封为郡王,永享尊容,当然,因入了旁支,自是永无夺嫡之可能,这一举,可谓一箭双雕。
这位终于回归本家的郡王也做了一件令百姓们喝彩之事。
他因自幼在民间长大,自是结识了不少民间朋友,和他有着共同爱好——斗鸡的一位忘年老友,有一女,不知是何原因被外人说道是生来克夫的命相,郡王大人索性将其迎娶过门,让那些好嚼舌根的市井小民们彻底闭上嘴巴。
“好孩子。”庭雪听闻甚慰。
“你的人缘还真好。”伊恩幽幽地在庭雪身后评论道。
“怎么,觉得他们碍眼?”
伊恩邪魅地微扬唇角。
“好,那就我俩双剑合璧!”庭雪言罢,一挥衣袖,众人皆被挡在结界之外,“在此谢过大家了,接下来的交给我们。”
徒儿们在结界外焦急地用手砸着结界,被庭雪的一个眼神制止了,可见其威望。
只见二人掌心相对,原本独立的光芒逐渐融合,一把无实形的光剑拔地而出。
伊恩和庭雪各自向一边挪步,光剑随着二人默契的目光,直冲苍穹而上,只听闻众凶兽凄烈的吼叫声。
“他们竟能驾驭上古双灵剑!”诗雅不禁惊呼。
要知道,此剑是需要绝对的心灵契合方能驾驭得了的,看着剑气的颜色,诗雅终是明了为何他能化去她的情劫,为何她能为了他连仙籍都舍得放弃。
彼此互动的目光,带着一种信任和懂得,虽然此刻的伊恩已成为冷血的血族,没有温度的身躯似乎不让人觉得冰冷,相反的,映衬得庭雪更加温暖安然。
二人的一个回身,一个脊背相靠,一个互相错身,一个共同出掌,竟如一个人一般。
庭雪太过投入战斗,没有注意到伊恩偶尔落在自己脸颊的目光,竟是那般的温柔炽烈,唇角浅淡的笑意,胜过千言万语,那是一种你只在我眼里的感染之力,旁观者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三世的纠缠,似是人间最美的相遇,倘若不是遇见你,我大概永远不知道自己可以关心一个人胜过关心自己。我喜欢自己这个模样,美好幸福,那是一种爱人而后自爱的暖意。
万魔塔之战,惊天动地,天帝向庭雪兑现了诺言,从此以后,她便可以做个自在神仙,只要守护好北境一方山河便好,去见什么人,概不过问。
庭雪亦是知晓感恩之辈,定不会做那有失一方上仙体面之事,她同伊恩约定,每逢十五便带着一壶酒去找他,坐在树枝上,痛饮谈天,不醉不归。
至于夏音,索性将城堡托付给伊恩,去大洋彼岸游历历练去了,他羡慕伊恩和庭雪走过那样多的地方,自是不甘落后的。
江湖之大,他日必当相逢。
伊恩和庭雪,没有那一纸婚书,依旧可以羡煞旁人;没有形影不离,依旧可以生死相依;没有招摇炫耀,依旧可以唯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