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眼里,孙有才无疑是一具行走的书架。
一具拉开抽屉便能取到账册的书架。
但真正的账册是在他胸前的内兜,还是在身后两名随从的身上,抑或根本就没带,王二狗就完全不知道了。
王二狗可以肯定的是,账册不是唾手可得的,尤其是在天上人间众目睽睽之下,去接近孙有才,并在两名随从的眼皮底下摸来一本账册,简直难如登天——红衣女子这次考验,对于职业盗贼,也应属于“附加题”的难度。
但王二狗绝对是学霸。
学霸之于学渣的区别就在于面对难题的态度。学渣遇到难题,往往想得是“能不能做”;而学霸想得是“怎么去做”。
学渣因题目简单而喜,因题目繁复而忧;学霸已经悟到题即是空、空即是题的境界,是以无喜无忧。
王二狗从不浪费时间去思考“这事能做吗”的问题;他在来天上人间的路上,已经设计了十五套盗取账册的方案。如今看到孙有才大摇大摆的上了楼,被老鸨引着进入一个贵宾厅之后,他又加了五套方案。
正当他准备行动的时候,一位仙女般的女子娉娉婷婷的来到了他的桌前。王二狗看她的装束,也是这青楼的女子无疑。
其实这还用思考吗?长庆楼里的女人不一定都是长庆楼的,可青楼里出现的女人,必须都是青楼的。若真有非青楼女子,也是来捉奸的。当然,眼前这位女子不可能来捉奸,因为她在笑,眼睛仿佛两弯闪着粼光的月牙。
她笑得既不庸俗,也不低俗,更不媚俗。她的笑,不属于青楼,可她偏偏是个青楼女子。
小美见王二狗眼睛都看直了,充满醋意的哼了一声,狠狠的拧了他的大腿。
王二狗当时心中在算账:这个肯定贵!我还剩……
那仙女笑道:“公子爷,今天不开心么?让邀月陪您到楼上坐坐?小美,你滚吧!”
小美怒道:“邀月,你怎可明目张胆的抢我客人?”
邀月道:“天上人间的宗旨是给客人带来顶级享受,天上人间的责任是为社会降低青少年犯罪率,天上人间的使命是为国家贡献高额且稳定的税收,让边疆的男儿在为国杀敌之时,无粮草补给后顾之忧!我眼看着你服务公子爷半个时辰,可公子笑了没超过三次,如此低劣的服务质量,我有权取缔你!”
“你!你!你!”小美转向王二狗,哀求道:“爷,你看看,她凭借自己是天上人间头牌的身份,欺负新人,您可要为小美做主!”
王二狗向小美道:“你踏实坐着,我不让你走,谁也没胆子赶你走!”
小美向邀月骄傲的昂起头,轻蔑的一笑。
然后王二狗就和邀月上楼了。
进入包间关上门,邀月迫不及待的用双手揽住王二狗的脖子。
王二狗闻到了胭脂甜味,当时她的唇距离他的唇只有零点零一寸,四目对视,王二狗说了三个字。
“你是谁?”
邀月笑道:“让你神魂颠倒、心智迷乱的人。”
“你听过世界上最短的故事吗?”
“嗯?”邀月完全想不到王二狗竟还有心思说故事,不过这反倒勾起来她的兴趣。
“故事名字比正文还长。”王二狗一笑:“名字叫《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正文只有一个字,你猜是哪个?”
“哪个?”
“呸!”
那女子听后反而笑了,揽着王二狗的手更紧了一些:“你还真是个有趣儿的人,难怪她交待我,要让我看好你。”
“你果然是她的人。”王二狗笑道。
他之所以选择和邀月上楼,并不因为她有多美,而是看到她手上戴着一个青色扳指,镂着一条青龙——正是毛五麟的那个。
“我不是她的人,我是我的人,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是你的人。”
王二狗道:“我不反对。”
“那我们……”邀月嫣然一笑。
王二狗吻了她。
不料她却将他一把推开,带着战败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王二狗:“你竟然……亲了我……”
“啪!”甩手一个嘴巴抽在了王二狗的左脸。
王二狗哈哈大笑:“让我们办正事吧!她必然是让你帮我的,你有什么计划?”
邀月脸红着道:“你不要脸!”
“一个青楼女子,说客人不要脸,这算是我在汴梁城经历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了。”
“我……我……”邀月吞吞吐吐,却没说下去,“谈正事。”
邀月的任务是将王二狗送入孙有才的房间。
“你去脱了他的衣服换上。”邀月一指床上,竟然有个人在上面躺着,“他是参会的人之一,被我迷晕了。”
王二狗换上那人的衣服,却发现这是一套青色罩头衫,头部只有两个洞。
邀月说:“你现在的身份是‘塞上牧神’安鹿三,江湖排名在二百之后,也可以说没有排名。”
“我去里面做什么?”
“去买一个名次。”
“嗯?”
“安鹿三是契丹人,来中原的目的是买一个江湖排名,以便他未来在中原奶酪和牛羊肉的生意更好做。”
王二狗心中一凛:江湖排名竟然还有如此功效。
王二狗拎着一张银牌来到了二楼内部一间极为偏僻的房门,三长两短的敲响了门,门开了一条缝,他将银牌递进去。
片刻,两个黑色罩头衫的人将他接了进去。
天上人间别有洞天。从外面看,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可进去之后,王二狗却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穿过了一条冗长的密道,当在一闪门前站定的时候,他意识到,此时或许在地下了。
开门,进入,灯火通明。
一间暖室,一张六角桌,围坐着三个同样穿着罩头衫的人,不过颜色不同,分别是红、白、黄。
另外两边,坐着孙有才,还有——庄樵,白日里被孔雀大侠打败的庄樵。
王二狗心中一怔,可脚步依旧缓慢而笃定。
孙有才起身迎道:“塞北牧神驾到,请这厢坐了。”王二狗坐了最后一把椅子。
孙有才走到一张纱帘之前,恭敬向内说道:“人已到齐,是否可以开始了?”
帘内有人轻轻嗯了一声,像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