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归尘想要先去找一下老马,因为已经有几天没有见过了。
一年里,他总是在读书,老马也是四处溜达,老九走后,老马就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偶尔说上一句,就如说给老九一样。
这片学院辽阔到看不到尽头,似乎本就不在这座皇城中,而是自成一片空间,他试过找回一年前来时的那个低矮小门,或者登到高处,看一下是否能望见院外的建筑,街道上的行人,他读书的时候,试过径直走向一个方向,走了数天,依然没有看到尽头。
进来之时,明明是有院门,有围墙,而在这里,一眼望去,却只能看到无尽荒野。
他甚至曾经见过一群野马,高大漂亮又充满野性,在眼前瞬间奔过,便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道老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新伴,但是想想又不太可能,老马是那样的特立独行,那么的不合群,就像老九一样。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书上说,人成长的方式有两种,读万卷书或者行万里路,夏归尘没有数过到底读过多少书,只知道四年间,一直在读,虽说第四年,只读了四本,前三年读过的,也终归是不少的。
至于走了多少路,他同样没有丈量过,只记得,除了睡觉,便一直在走,他和老九去过很多地方,爬过高山,穿过沙漠,迷失过森林,也乘船渡过长河。
夏归尘随意的走着,这次没有看书,倒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这院中风景。
他驻足一处湖畔,看到湖里水纹波荡,鱼儿自在游动;
走过一片树林,看到树上倦鸟归巢,灵猴摇荡嬉戏;
登上一座高山,俯瞰脚下苍茫大地,头上星空低垂。
这院中四季分明,万物生机勃勃,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却又让他隐隐感觉自然的不太真实。
夏归尘闭上双眼,《鬼谷算经》早已烂熟于心,心里迅速推演着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一切,又抬头望向满天星辰。
突然心里一颤,盘腿坐下,静心入定。
夏归尘就如生长在这山上的顽石一般,岿然不动,就连心跳声,呼吸声都渐渐微弱,直至完全静止,仿若整个人真正的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然后,天地无光,周边一切景物骤然消失,这片黑色的天地间,只剩下两张巨大的圆盘,天盘在上,地盘在下,遥遥相对。
天盘之下,周天星辰,二十八星宿变幻无常;
地盘之上,阴阳二气,五行八卦交替转换。
天地异变,旋转无常!
夏归尘盘坐在地盘之上,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像是在急速推演着什么,双手不断打出晦涩手印,手指到处,符光流转,星斗移位。
而后双眼精光四射,突然口中喝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天道昭昭,诸星归位!”
随着夏归尘变幻的手印,二十八星宿迅速回到其原来的位置,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个星位,与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大卦位遥相呼应。
自此,天地归位。
短暂的宁静后,突然白光大放,似要吞噬整个夜空,让人无法睁开双眼。
再到夏归尘可以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却让自己失神了很久。
此刻分明是青天白日,自己身前是一座雄伟高大的院门,青砖绿瓦朱红巨门,屋檐巨龙欲飞冲天。
两旁分别有一行字,写道:“天道昭然,自掌乾坤。”
门顶悬挂巨大四字:“天道学院。”
让心不由震惊,心生膜拜之意。
“天道学院……天道学院……”夏归尘眉头仅仅的皱在一起,低声沉吟道。
而在身旁,站着的,钟院长和老马,竟然和当初来时一模一样,唯独没见老九。
夏归尘使劲的摇了摇头,想证明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
“咦?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啊?”
“不会是根本就没有进去吧,刚才那是走神了?”
“那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大师兄当年也整整用了半天的时间才醒过来的啊!”
“哈哈,我记得某人当年可是被抬着进来的哦。”
“你醒来时不也是疯疯癫癫哭哭啼啼的一个月。”
……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响起,夏归尘顺眼看去,只见一群少男少女,挤在门缝里,交头接耳的看着自己。
夏归尘满心的疑惑,就算想破了了脑袋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自己明明在荒野似的破落学院中,而此刻却突然出现在这如此气派的学院门前。
距离来到学院,已然过去了一年,可是此刻分明就和一年前的并无两样。
难道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是怎么会有如此漫长,如此真切的梦境,一年里发生的事,看过的书,经过的山河草木都是假的?
可是《鬼谷算经》、《六韬三略》、《纵横辩章》、《本草丹方》分明就记在自己的脑力,烂熟于心中。
夏归尘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转头看向钟院长。
钟院长微微笑了笑,注视着院门,缓缓说道:
“昔日有道门前辈,名曰庄周,一梦千年,化身蝴蝶,游遍天下,醒来时,却是仅仅只过了一瞬间,梦境真实到醒来时竟然分不清是自己化身蝴蝶,还是蝴蝶化作了自己。”
“后来便有了典故,‘庄周晓梦迷蝴蝶,自在逍遥游天下’”
“天道院门设有法阵,和庄周前辈相比,虽差之万里,却也同理。”
“如今便成了学生入院的考核,名曰道梦”
夏归尘沉默了许久,想要认真的想一下院长所说的话,却仍未彻底理解,问道:“那一年,算是梦境,还是真的经历。”
钟院长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道法随心,亦真亦梦。”
夏归尘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是仍然止不住的问了句:“那老九呢?”
钟院长微凝,轻声答道:“真的走了……”
“我……站了多久?”夏归尘本想问的时,自己睡了多久,转瞬一想,还是说站比较合适一些。
钟院长想了想,答道:“大概半个时辰吧……”
随即迈步走进院门,少年老马缓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