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看见他！他是个冷血动物，他害死了李姐的儿子，他还撒谎，他根本就不是人！”我一边反抗，一边把所有不满都冲着来人发出来。
4.说是找灵感，其实就是找刺激去了
霍东的宿舍在女生宿舍的北面，我去找他的时候，刚刚摆脱了黄山的桎梏，他是被叔叔唤来找我上楼见黄瓦的。
我对着黄山大发了一顿脾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像是故意似的，我竟然路过了霍东所在的男宿舍。霍东站立在屋子中央，手里拿着画笔，正在中央一个长方形的板上画着什么。
画板上浓墨重彩，已经有了一只火红的鸟，正在挣扎着从火里飞出来。
难道他在画凤凰涅盘？看到我走了进来，霍东仍旧站立着纹丝不动，他手里握着染料毛笔，精神高度集中。
索性就开门见山，我也不想搞什么拖拖拉拉的事情，而且，看到这个男人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哎，这是你妹妹的照片，我在销魂居得到的。”我拿着一张一寸照的相片递给了霍东。
关于这张照片，是我无意中在马丽亚办公的地方，一本供体登记册上看到的，我想着以后可能有用，就摘了下来。
“你从哪里得到的？我妹妹，是我妹妹小莲！”霍东的画本来还差最后一笔，却蓦地勾了一个圈，好好的凤凰涅盘图，就这样糟蹋了。
他也不在乎了，竟然抓住了我的肩膀，甚至把我拧得都流泪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蓦地把我抱了起来，然后脸蛋被他亲了好几口。
我被他抱在身上，动也动不得，双脚乱踹。
“放我下来，你妹妹根本就没有被卖到山里，她好好着呢，她在我朋友的供体营里，没缺胳膊也没缺腿，长得和你一样帅气。”
天知道，我形容一个姑娘怎么会形容成“帅气”，因为此刻，我看到他俊美的脸庞伏在我的腰上，我们拥抱在一起的动作宛如一对恋人。
“我真的太高兴了，贾妮，我是真的太高兴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这就去找她，不！现在不行，现在还不行。”霍东一边说，一边缓缓放下了我，脸色开始有些沉郁。
“霍东，你妹妹对你很重要吗？”我问。
“嗯，我妹妹小莲，我欠她的太多了！”霍东喃喃地说，思绪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我和妹妹出生在一个中等家庭，小时候我调皮任性，因为我是唯一的男孩，父母亲对我非常宠爱，即使小莲出生，这种溺爱还是没有逆转，小莲为了得到父母的宠爱，老是哭，还动不动就抢我的玩具和零食，我一生气就打她出气，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霍东说着，眼神飘远，嘴角甚至有一丝甜蜜的微笑。
“我从小不学无术，学习很差，可是小莲每年都能拿回一张奖状，所以，当我上了初中后，妹妹开始受到家里的宠爱，而我，除了对学习不热心，对其他的事情一点就通，人们都说我要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将会有一番作为……我越来越妒忌妹妹的好成绩，所以，在我上高中的那一年，我忽然辍学，转而去了一所中专技校学了美术。我知道，美术花钱很多很多，我的家庭状况根本不可能支付两个孩子的学费……那时候我的目的就是要妹妹上不起学，自动退学。”
霍东一边说，嘴角的笑渐渐变得苦涩，回想起当年的自己，可能他也觉得自己的自私和不可思议。
“好像故意和妹妹比赛，我的美术成绩越来越好。可是需要花销的颜料以及教授们辅导课程的费用，都成了一笔不小的开支，这让父母不得不下了一个决心——小莲被迫放弃了学业。后来，我的父母出了车祸，那一年，小莲不得不跟着打工的热潮去外务工……”
霍东的声音黯淡下来，好像很不愿意述说那曾经的历史，可是他还是摆了摆头，往下说下去：“我中专毕业后，被一家很有名望的大学选拔去上本科大学，每过三四天，小莲都会给我邮寄过来几千元钱，她鼓励我好好深造下去，继承她的愿望，成为一个有知识有学历的人。她说她在一所工厂里做了高管，学费不要我发愁……”
“那后来呢？”我问。实在搞不清这两兄妹，为什么最后竟然天各一方，不通音信？
“有一天，我和几个同学去北京采风，晚上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去了酒吧喝酒，你知道，艺术系的男生们都比较颓废……那个时候，我们喝醉了，有个叫大卫的男同学，家里开着煤矿，很有钱。他提议说，整天都画美术院那些老弱病残的裸女，不如去见识一下北京天上人间的漂亮女人，看看人家的身子是怎么长的，以后画画也好有灵感。说是找灵感，其实就是找刺激去了。不过大家都赞成，于是大卫出钱，我们几个男生就去了天上人间。
进去后大卫为我们每个男人挑了一个小姐，就在大卫搂着自己选中的据说是天上人间‘花魁’进客房时，我发现那就是我的妹妹小莲，她被大卫搂着肩膀，神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不过我看到，她的长丝袜里已经被大卫塞了几千元钞票小费。”
霍东的声音哽咽了，可以想见小莲骤然被哥哥撞见的尴尬。
“当时我觉得很丢人，真的，我一点也不同情小莲，我觉得她给我丢了人，我甚至没有考虑到她的心情。第二天我借了十万元钱，找到她，摔在了她脸上。”
霍东抱着头，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着，我摩挲着他的头发，那是一种很清爽的洗发剂洗的头发，用手一抚，几丝飘逸的长发在夕阳里闪耀着金色的光。
他抱住了我的腿，继续哭，好像要把所有的悲伤哭出来。
我拿出一块手帕，轻轻给他擦拭。
“那你妹妹怎么进的供体营呢？”我知道也许不该问，可是强烈的好奇还是占了上风。
“小莲又给我寄了好几次钱，我都原封不动给她寄回去了，她来学校找我，来向我道歉。这个时候，同学们也知道了我有这样一个在天上人间卖身的妹妹，我更加觉得无地可容，我狠狠地骂她，让她不要来找我，说我不认识她。果然，她不再找我了。我实在在学校待不下去了，就辍学了，这个时候，小莲听说我辍学后，竟然一气之下自杀了。我赶到医院，在路上，我不停地埋怨自己，我还祈祷上天，千万别让小莲有事，千万别让小莲有事。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待妹妹。她之所以卖身，也是为了我的学费，我还想起了我小时候经常打她，揪她头发，抓她肚皮。可是每次放学了，她都要张着小嘴叫我哥哥，还让我带她去街上玩。我没有一次尽到当哥哥的责任。来到医院后我才知道，小莲已经出院，据说去了一个供体营里……”
霍东说完后，长久地沉默了。
我这才知道，这个冷静的、无视旁人的霍东，竟然还有如此凄凉的人生过往！
为了缓和气氛，我拍拍霍东的脸，故作轻松地说：“别哭啦，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现在有救了，小莲就在我朋友的供体营里，你们马上就会相见的。”
其实，连我也不知道，这个“很快”究竟是什么时候。
毕竟我现在还在黄瓦的地盘里。
5.他的吻好像热带雨林的暴雨我以为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只是告诉他妹妹的消息的。就在我的一只脚跨出门口的时候，霍东忽然站了起来，他一把拽住了我，眼神燃烧着很异样的火焰。
我还没反应过来，霍东就揽住我的腰，在我脸蛋上一连亲了好几口，搞得我脸色绯红。“你一定以为我是变态吧，你一定以为爱情不会来得这么快吧，你知道吗？贾妮，在没得到妹妹的消息之前，我心里不会关心任何人，我的妹妹为我作出的牺牲太大了。”
“你、你咋这样啊？”我吼道，被这突然的“艳遇”搞得不知所措。
难道他经常这样出其不意吗？
等霍东放下了我，我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头发，越发感慨，我遇到的男人怎么都如此可笑，如此奇怪？
黄瓦就不必说了，试管婴儿，从小被虐待；现在的霍东，也是如此神经兮兮。难道命中注定我要和这些男人结下缘分？
“我真的不是变态，我本来是个好男人——”好像解答我的困惑，霍东娓娓道来。本来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思维清晰、条理分明，甚至就连神态、眼神都恢复了一个正常的、有着七情六欲的年轻男人。虽说我对他还有疑惑，可是看到这个男人“正常”，我多少还有些慰藉。
“贾妮，你一定以为我是开玩笑，但我说的是真的。我爱你，你比我好，你比我大方，比我开朗，比我活泼，也比我心地善良。我曾经那样对待你，在你被黄山打的时候，在你被黄山欺凌的时候，我都在袖手旁观。我以为明哲保身，不闻不问是我的宗旨。说真的，要是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告诉你妹妹的真实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曾经是我做人的准则。可是，你真的很好，你肯为别人牺牲自己，你乐于助人，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我现在才发现，我是那么地爱你。”
霍东的吻又一次雨点般落下来，他一只手拢着我的后背，另一只手勾着我的后脑勺，很强硬地吻我。
我渐渐喘不过气来，他的吻让我窒息……我真的晕了，我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举动，其实我哪有那么好啊，助人为乐，金子般的心……要是被马丽亚听到了，会被笑掉大牙的！
其实，我喜欢管点闲事倒是真的。上学时，我就喜欢帮着一个残废同学打水，后来还一度让他误以为我对他有意……罢了罢了，我贾妮以后再也不管闲事了！
我挣开他，带点恶狠狠的意味说：“霍东，你真是……你还没问我愿意不愿意呢！”
霍东脸涨红了：“我真的是喜欢你，贾妮，可能我配不上你……”
说着，他的脸色黯淡下来，可是他的胳膊依然抱住了我，就在我要辩解的时候，他的吻又一次袭来。
他的吻真是密啊，好像热带雨林的暴雨。他的呼吸融进了我的呼吸里，夹杂着暧昧潮湿的气息，我渐渐沉迷，渐渐沉迷……可能这是一个梦吧，梦境里有白马王子，有白雪公主。俊美的男人给了白雪公主一个吻，然后白雪公主苏醒了，爱情开演了。
可能潜意识里，我一直有这样一个梦，所以我会对霍东关心，我会给他提供他妹妹的信息。他的脸庞好年轻，滑滑的、嫩嫩的，没有一丝皱纹，他的唇好像花瓣一样，吐露着芬芳，还有他眼睛里的笑意，多像卡通故事里的男主角……
可是我的心里怎么还有一点点疑惑呢？是的，我在疑惑，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假如这是爱，那么黄瓦呢？
我的心里好像有两股绳子在绞。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有了反应，他不肯放开我，而是把舌头探进我的嘴里。我心里的这两团绳子，由于压力太大，临终崩溃了。我猛地撒开了他，我后退几步，大声说：“霍东，不可能，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我真的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因为我有爱人。”
我的话毫无逻辑，我丢下他，冲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