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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怡红公子”贾宝玉访谈录(1)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红楼梦》就像一部戏,而宝玉小哥是其中的第一主人公,是曹雪芹满怀理想和激情,倾其心血和才力创作的人物,有着非常典型的艺术形象。脂砚斋称贾宝玉是“古今未见第一人”,在曹雪芹笔下,他被刻画得既丰满深刻,又生动鲜明,他的形象和魅力也将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然而,这位小哥虽然颇得荣宁二府及大观园众多美眉的欢心,却是不被当时的世俗所容的。他被当时及后世的正人君子看成了乖僻邪谬、不近常情的狂、疯、痴、呆、傻之类的人,成了“百口嘲谤,万目睚眦”的对象。而在我们现代人眼里,对他的评价也是不尽相同。有人认为他是封建贵族阶级的叛逆者;有人说他是新兴市民阶层的代表;还有人说他的叛逆性格是对古代民主主义的继承和发展;更有人说,贾宝玉叛逆性格的形成,是由于受大观园“女儿国”的影响。那么,咱们这位贾小哥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在“红楼”这一长梦里处于什么地位?给后人和社会留下了什么样的意义呢?现在快嘴我就悄悄地走进怡红院,采访一下怡红公子,也许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论《红楼梦》及作者创作初衷

来到大观园,快嘴我悄悄地走进了怡红院,绕过桃花林,穿过竹篱笆,走进月洞门,唉,真是庭院深深深几许啊!这宝玉小哥藏得也太靠里了,我紧走一阵,终于窥见一所房院,粉垣护环,绿柳四垂,正是宝玉小哥的住所。我见四下无人,便轻轻地走进去,却见两边是游廊相接,院中点缀着几块翠山石,一边种了几叶芭蕉;一边是几树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金缕,葩吐丹砂。嗯,真是“怡红快绿”啊!我正兀自欣赏,忽然见林下有一个人手握一本书在静思。我一看那身衣着光鲜的装束,风流倜傥的仪表,便知是宝玉,遂开口问道:“哦?宝玉……宝二爷是么?”

怡红公子:“咦?啊?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快嘴:“我是做记者的,叫快嘴。我在书里、电视剧中以及相关的资料中经常见到您,可以说是您的老Fans了,因此一眼就认出您这偶像来了。”

怡红公子:“哦?原来是这样,那就请您到屋里坐吧。敢情你今天来是要采访我了?行,没问题,这些天老爹总让我呆在这院子里,让人挺心烦的。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人聊聊。”

快嘴:“是吗?那太好了。您不知道吧,《红楼梦》在社会上的影响可大着呢!而您是其中当仁不让的男主角,那么您对这部书有什么评价呢?”

怡红公子:“唉,怎么说呢,我觉得这本书其实就是记载了最贴近古代中国贵族式生活的一些荒唐事;说它没用吧!它可记载了一个大家族自始至终的荣辱盛衰,和其间人物的悲欢离合,能让人从中认识到很多世事的变幻与做人的道理。我想这可能是老曹先生想以自己的切身体验将其家族史叙说一遍,也好给自己与世人留下一些借鉴或教训什么的!”

快嘴:“那么您认为老曹先生要给人们什么样的借鉴或教训呢?”

怡红公子:“我觉得他的思想属于道家,书中道家意味挺重的,但缺少中国儒家主张的经世治用,倒是道家清静无为、佛家因果轮回等思想得以宣扬。他或许想在书中告诉人们要安分守己,相信命运,有些事不可强求等等。”

快嘴:“哦,看不出您还是个有心人,先不说这书了,咱们还是先谈谈您自己的事吧,就从一开始谈起吧?”

怡红公子:“要从一开始说,就得从那个荒诞神奇而又寓意颇深的故事说起。都说我是当年女娲娘娘炼石补天时剩下的一块顽石,被遗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因吸收多年的日月精华就有了灵性,后来又偏偏遇上两个怪里怪气的道人,携我到了那昌明隆盛之邦、温柔富贵之乡……于是荣国府内便生下一位公子,他一落胞胎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美玉,这便是我降生到了人间。呵,这是老曹杜撰的,目的是要沾点神话色彩吧!”

快嘴:“嗯?按他所说,这天地间的造化真是奇妙得很啊。想您的前世本一块顽石,无知无觉,却偏偏又通了灵性,转世投胎化而为人,有了感觉有了情义,在享受了人间的诸般美妙的同时,也不得不吃尽了人间的种种痛苦。”

怡红公子:“是啊,老曹的目的大概就是要我通过受苦看破红尘,教育世人凡事要看开吧。”

快嘴:“嗯,做个山间隐士也好啊!我记得贾雨村曾把您比作封建社会里传统的优秀人物——‘情痴情种,逸士高人’对吗?”

怡红公子:“哎,称什么情痴情种、逸士高人,这可不好说。说我是情种,我还倒认了,逸士高人则不敢当,逸士高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讲究‘达则兼济天下,隐则独善其身’,想我胸无经纶,若不靠祖宗庇荫,连自己都养不活,称什么逸士高人啊,万万不敢当!”

快嘴:“呵呵,宝二哥过谦了,想你虽无经纶之策,但于诗文上颇有造诣,若能在这方面加以雕琢,没准能成个大诗人呢!”

论黛玉与宝钗之诗品与人品

怡红公子:“哈,不敢,我写那诗文,也就小学生水平,可不敢拿出来卖弄,要说写诗,还是林妹妹和宝姐姐写得好!”

快嘴:“嗯,林妹妹和宝姐姐的诗之好是公认的,但在你看来,二者谁的水平更高一些呢?”

怡红公子:“她们两个都是极有灵性的女孩,其诗作水平实在伯仲之间。相比之下,林妹妹灵性更足,有空灵出世之相,这方面略优于宝姐姐,而宝姐姐大家风范,写诗如做人,能面面俱到,两人风格不一,就如同拿李白和杜甫比,不好比啊!”

快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咱们不比她们的诗文,比她们的人品,那么您觉得她们谁好呢?”

怡红公子:“呵呵,要说道德方面,林妹妹好些,她贵在没有私心,虽然爱使小性,让人很不喜欢,但她并没有害人之心,没有为自己谋过私;但宝姐姐就不同了,她精明强干,工于心计,凡事很能为自己打算,这让她在荣国府中很能吃香,但这也是她的私心在做怪,这是读者不喜欢她的原因。”

快嘴:“哦,这正是你喜欢林妹妹,而不喜欢宝姐姐的原因吧!”

怡红公子:“不完全是!再从两人的能力上来说,林妹妹虽然脱俗,但未免太不食人间烟火了,我和她在一起,要是生在贫穷之家,非饿死不可;而宝姐姐有思想有追求,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让我说也是贾府最佳的女主人候选者,但贾府势已暮秋,纵然贤如宝钗,终也无可挽回。”

快嘴:“这倒是,看来您对宝钗还不是完全否定的。”

怡红公子:“哈,哪能呢?我其实是非常敬重和佩服她的,心里也觉得万分对不起她,我一个大男人,放着偌大个家业不顾,让她一个人打理,自己却选择了逃避,害得她独守空房,‘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深深地辜负了她的一片心啊!”

是否爱宝钗

快嘴:“喔,这么说,您对宝钗也是很有情意的了,那么,您爱她吗?”我把握住一个敏感的话题,赶紧向宝玉抛出。

怡红公子:“呵呵,我认为爱是有深有浅的,它经常表现为某段时期的一种感觉,譬如我爱林妹妹,那是一种很深很投入的感情,一度占了我情感的一大部分,但那主要是我们情投意合所致,而对于宝姐姐,她既漂亮又端庄,思想积极,品性又好,虽然我开始时对她颇想亲近,但以我低下的品行,对她是想爱不敢爱啊。”

快嘴:“哎,这可是爆料啊,原来您对宝姐姐也曾有动情的意思。”

怡红公子:“呵呵,有道是‘风流少年哪个不多情,妙龄少女哪个不怀春’?我对她有情,是男人对女人在生理心理上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种情趣,本也无可非议啊!”

快嘴:“呵呵,是啊,对于这一点,曹公本也是写明了的,宝钗生的肌丰肤泽,有次被你看到雪白一段酥臂,你不觉动了羡慕之心,非份之想,暗暗思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她身上’。恨不能好好摸上一把,这正说明您看待宝钗有如池中荷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啊!”

怡红公子:“哈,快嘴,你净揭我短儿。”

快嘴:“呵呵,宝哥哥不必难堪,其实美色当前,谁不动心啊?这是人之常情啊!换我快嘴也一样,没准儿我还真摸了上去呢!哈!不开玩笑了。那么我还想就此问您一个问题,据刘心武考证,你和宝钗在婚后并没有做过夫妻应做之事,以致她一直是处女之身,这是不是真的啊?”

怡红公子:“呵,你这私生活秘密探得也太深了,我可不能告诉你。其实你这个问题已涉及到红楼梦之真正结局的问题,在没有真正搞明白其结局之前,怎么说都有道理。所以我只能说,以我当时的性格和心境,这是有可能的。”

论“博爱”

快嘴:“哦,呵呵,但也有的红楼后续版本说,您最终和史湘云走到了一起,那么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这样的缘分您喜欢吗?”

怡红公子:“呵呵,我对湘云妹妹,倒是起初也有一番情意的。除去林妹妹之外,若让我在宝钗和湘云之间选择,其实我更喜欢湘云。湘云妹妹开朗活泼,心底无私,和我的性格很相似,我们也很谈得来,要是能和她在一起,或许比和林妹妹在一起更能让我快乐些呢!”

快嘴:“呵,湘云纵然有趣,那么妙玉呢?这个清高自傲的女子讨厌男人和俗人,独对你极有好感,她曾将自己喝茶的茶具给你用,你们也曾心结暗系,那么你对她有什么感觉?是否视她为红颜知己呢?”

怡红公子:“哦,妙玉和我其实是同一类人,为悟道而生,她比我悟得还深些,我们之相交,也是在这方面颇有同趣。她视我为凡世中的知音,我则视她为女子中的道友,故有相知之雅;至于情爱感觉,我倒没觉得对她有啥子钟情的感觉,至于她是否喜欢我,我隐然觉得可能有一些吧,她虽然是道观尼姑,但也毕竟是人,正逢情窦初开的年龄,喜欢一个人也是自然的。”

快嘴:“嗯,说得很在理,但您好像还和袭人发生过性关系,对晴雯动过情,对于这些事,您现在怎么看呢?”

怡红公子:“呵呵,这事自被曹公公布后,一直被人拽着小辫追着问。唉,说实话,当时我对袭人其实是一种依恋,由依恋而产生的类似撒娇似的行为。我们发生关系,其实是我们彼此对性的一种好奇的尝试,其中爱情的因素是很少的。而对晴雯,其实我们的友情更多些,整日的耳鬓厮磨,不产生点儿感情都不行啊!但在晴雯那里,我想她最后也是动了真情的,毕竟她只常和我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女孩儿的心事,有时是猜不透的,呵呵!”

快嘴:“嗯,我觉得这些事都说明了你的一种‘博爱’的心理!你说呢?”

怡红公子:“嗯,呵,我对女人也的确够博爱的,要说这‘博爱’,其实是曹公给我安排好的啊!他让我于睡梦中进入到‘太虚幻境’中,遇到了一个‘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的警幻仙姑。她款待我喝‘千红一窟’的茶;饮‘万艳同杯’的酒;听‘开辟鸿蒙,谁为情种’的‘红楼梦曲子’;后来又对我说‘……吾所爱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又详加解说道:‘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恨不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滥淫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惟‘意淫’二字可心会而不可言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汝今独得此二字,在闺阁中虽可为良友,却于世道中未免迂阔怪诡,百口嘲谤,万目睚眦……”

快嘴:“呵,这里所评的‘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和‘意淫’,其实正是要使你去博爱啊!”

怡红公子:“是啊,我生于贾府,自小身边就有好多丫环侍女,后又来了黛玉、宝钗、湘云、妙玉等美艳无比的女孩子,不让我去博爱都不行啊!哈!”

论“意淫”

快嘴:“嗯,在您的博爱之中,意淫占了很大成份,我想听听你对于意淫的理解。”

怡红公子:“我之意淫,其实只是对女孩子心仪的一种情愫,可不是当今所说的在思维中拿某人某事某物以供自己获得某种情感上的快乐,在两性方面,则是在想象中和某人发生性关系,进行自我陶醉。我可没这样做过,正如警幻仙姑所说,我只是从内心里喜欢那些可爱的女孩子,牵挂她们,凡事为她们着想。在我身上,这种行为已成为我的一种习惯和情感。”

快嘴:“那么,您觉得在红楼众钗之中,都有谁是您的‘意淫’对象呢?”

怡红公子:“哦,林妹妹是当然的了,湘云也是一个,晴雯也算,还有……”

快嘴:“那么妙玉呢?”

怡红公子:“我觉得她不属于我的意淫对象,而我是否属于她的意淫对象,则不可知了!呵呵!”

快嘴:“那么秦可卿是不是呢?您得以通晓男女之事,可是首先在梦中与她发生性关系的啊!”

怡红公子:“我觉得她也不是,想我一懵懂少年,对性和爱情还一无所知,虽与她在梦中发生性关系,但现实之中,我对她还是没有非份之想的,自然也不敢心仪于她。”

快嘴:“那么您第一次梦遗的对象为什么会是她呢?”

怡红公子:“至于我为什么会选择她作为梦遗对象,我也说不清楚,或许弗洛伊德能解释清楚。呵呵,可能是潜意识在作怪吧,一般少年男孩喜欢成熟女性的美,秦可卿正值青年时期,有一种遮掩不住的成熟美,更兼容貌美艳,这样性感的女人,可不难勾起一个少年男孩潜意识中的情欲啊!”

快嘴:“呵,想不到宝二哥对心理学也有研究,我觉得您说得很在理,秦可卿对男人的魅力之大,令其公公贾珍都忍不住要扒灰,何况宝二哥这样情窦初开的少年呢!”

只爱你那一种

怡红公子:“呵呵,扯远了,我虽然喜欢很多女人,但我觉得我只对林妹妹是真心真意的,那种爱的感觉,只对她才有,失去她的痛苦,远比任何事都要让我心痛。”

快嘴:“嗯,是啊,我想这可能就是您成为情痴情种的由来吧。他人徒加评论,也总未摸着你和黛玉二人是何等人物,其实你们就是一对儿情种!”

怡红公子:“是的,我与颦儿确实是这样的人。但我们的情感纠葛又究竟是怎样的?我也说不清楚。就像有人说的‘宝玉情不情,黛玉情情’等等吧。”

快嘴:“对,我也看到过许多世人这样的评说,‘宝玉之情,人情也,为天地古今男女共有之情,为天地古今男女所不能尽之情,为天地古今男女之至情,更有甚者曰:宝玉,圣之情者也。请问宝二哥,您认为世人这样的评论符合您的性情吗?”

怡红公子:“不太符合,我对林妹妹的爱,是一见钟情,是天生的一种痴情,是甘愿为她做任何事的自我牺牲之情,这如同世间少男少女两情相悦,痴心相爱的情感是没什么区别的。”

快嘴:“嗯,我觉得也是,林姑娘是你的初恋,也是你惟一的深爱之人,但你既然深爱林姑娘,为什么还要对其他姑娘去博爱呢?”

爱博而心劳

怡红公子:“哎,怎么说呢?这可能跟一个人的性情有关吧,若说一个人的性情可能是天生的,但也与他所处的环境与生活密切相关。我一生下来就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众多漂亮的女孩儿侍奉着,真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因而我从小就喜欢那些天真可爱、清纯秀美的女孩儿。我热爱她们,尊重她们,更多的是崇拜她们。”

快嘴:“崇拜她们?嗯,是的。我记得在您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时就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还说‘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您当时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奇特的想法与见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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