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霍修实消失的第三天。
顾青芒的病还没有好利索,每天上课下课回家,游魂似的飘荡。
她以前回到家的时候喜欢在院子里吹风,隔着落地窗偷偷的观察小叔叔,要不然就在霍先生看杂志或者电视的时候,偷偷的凑到了他身边。
霍修实心情好的时候,对她的亲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顾青芒很享受这种细小的甜蜜。
偶尔她在家里吃零食,零食的渣滓掉得地毯上到处都是,这时候霍先生就会冷着脸静静的看着她,顾青芒就不敢放肆了。
这座宅院里有太多太多霍修实的痕迹,他经常坐的位置,房间里顾青芒偷偷拍的霍先生的照片,还有霍先生身上的气息…在顾青芒的心里,霍先生无所不在。
好像目光不论从哪边看去,再怎么逃避,依旧是满眼满心。
顾青芒发着呆,楼下突然传来叫她的声音,她一个激灵,有一瞬间的仓惶和狂喜,但很快,她就分辨出声音的主人,立马清醒过来,说不上失望,因为这三天里她已经习惯这样时有时无的幻听,在教室里,在楼道里,在路上,在这座宅子的每一个角落…
楼下确实有人叫她,是程浩。
对于顾青芒这几天的表现,程浩看在眼里,简直是操碎了心。霍修实一直没有再打电话过来,顾青芒每天失魂落魄的,本来就很纤细,这几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去,这眼看着就要变成骷髅了…
“青芒,你做什么呢?”迟迟不见有人回应,程浩上楼推开顾青芒卧室的门走过来,顺手拿走女孩手中握着的玻璃相框,相片里霍先生精致的剪影在夕阳下的落地窗前被渲染得像一幅油画。
“嘿,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俩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还没看够啊!”程浩随手把相框摆到旁边的矮柜上,他心里知道,顾青芒是想霍修实了。没想到这么冷面冷心的家伙还有人惦记,程浩心里不忿,他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好有为青年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顾青芒迅速的伸手去拿相框,动作太快,手不小心磕在了柜沿上,“梆”的一声,她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将相框小心翼翼地捧回手上。
“唉~”程浩长叹了一口气。
顾青芒肤色白皙,手上磕到的地方就成了一片小淤青,程浩无奈的给她揉揉又去拿块膏药贴上。
“要是他在就好了,”要是小叔叔在的话,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受伤,哪怕真的受伤了,他虽然皱着眉,但还是会动作温柔的帮她上药。
顾青芒知道的,自从她来到小叔叔身边,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比较陌生,但是后来,小叔叔就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用尽全力不让她受到一丝亏待。
“如果我能憋着就好了,只要他能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憋着…怎样都好…”
如果告诉她将要受到的是这样的惩罚,她一定会憋着的。顾青芒将相框抱在怀里,转身趴回床上,慢慢的,小声啜泣起来。
她从来都没有哭过,被顾珞推倒折断胳膊的时候她没有哭过,被那样侮辱的时候也没有哭过,哪怕是发现她对霍先生异样的感情那样惊慌失措时也没有哭过,可是想到从今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小叔叔的时候,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莫名的想要大哭一场…
这并不该是少女时代所承受的沉重感情…
程浩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青芒你别吓我,”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从没有见过有人哭的这样难过,好像被自己的世界抛弃遗忘,“你到底怎么了啊?别哭了,别哭…”他用力的搓着少女的背,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他听不懂顾青芒话里的意思,但是那个“他”,是指霍修实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让一个人歇斯底里,一个人远走万里。
“青芒啊!你跟程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你别哭,你哭得我都要哭了…”
程浩心里有些难受,不管怎么样,让这么小的孩子承受这么大的悲伤,霍修实都做的不对。
可是另一方面,程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反正看着顾青芒的反应,他没来由地心里一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顾青芒对霍修实的这种深刻的依恋不太对劲,怎么说呢,如果只是简单的恋父情结,这样的情绪,过重了。
“青芒,你听我说,女孩子都这样的,不都说父亲和女儿前世是情人吗?虽然霍修实那家伙是你的叔叔,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你看你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舍不得他是正常的,再说他可能是有事出趟远门儿,说不定过几天就回来呢!”这样安慰着少女,程浩却越来越没有底气。
霍修实那家伙可真说不好,当初不就是一走好多年吗!虽说是为了逃避霍宸宇的囚禁,但说到底,还真是个狠心的家伙。
顾青芒只是不停的摇头,她知道的,她喜欢霍先生。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可能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像程浩所说的恋父情结,但是后来慢慢的,当她每次看到霍先生,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包含着多么炙热的温柔和爱恋。
都说从小的经历会导致小孩子早熟,顾青芒很有这种感觉。
因为顾珞,还有曾经所受的侮辱,让顾青芒对于所有纯女性的美丽开始厌恶,女人的香气,女人的身体。甚至女人的娇柔。
生活在霍先生身边,她注视着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为什么要什么都一样?因为在她眼里,霍先生是最好的存在。顾青芒喜欢霍先生,喜欢他高大,优雅,从容,睿智。
霍先生是她心目中那些恶心的名词的算不反面,甚至代表顾青芒小小世界的一切美好。所以她像一个疯狂的追随者踏着霍先生的脚印,一步一步,满心欣然的向前走着。
可是突然有一天,霍先生淡淡地宣布,她将会变成女人。
像顾珞那样的女人。
女人的美丽,很容易就跟那些不好的,不纯洁的,风尘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一想到这些东西会逐渐的出现在自己身上,顾青芒感到了一种深刻的危机。这样连自己都厌恶的成长,她的霍先生会喜欢吗?
她很害怕。
直到那段短暂的迷惘期,她慢慢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他们说,自己厌恶的恰恰都是男人最喜欢的。
虽然半信半疑,但小叔叔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变,顾青芒慢慢的放下心来。
然后,小叔叔不见了。
顾青芒不是不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安定都是都是小叔叔带给她的。小叔叔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最好的人,是她唯一面对的时候不需要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不需要防备,可以放肆安心的人。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自从对小叔叔卸下心防,她想到最多的事就是如何让小叔叔更加喜欢自己。
霍先生实在是个容易讨好的人,顾青芒发现,只要她表现得天真单纯诚实可爱,霍先生几乎对她毫无原则的包容宠爱,虽然他立下了那样的不可违抗的规矩,但事实上,她遵从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轻易违抗呢!
这次不一样了,这是一场毫无防备的惩戒,因为她对心中的亚当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