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天气已经由春到夏,由草长莺飞到硕果累累,温度的提升并没有让我的心里感受到温暖,反而是无比的寒冷。
距离高考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班上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奋斗为高考,认真学习的同学,我如果是以前其实也算作其中一份子。
班上的同学该借的都借了,老师那里我已经开不了口,大家都生活不易,都是在贫困中求生的人。
父亲一直没有寄钱来,我知道他肯定是没有找到活,或者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但我永远没想到是那个原因。
在学校的午后,我又一次守候在免费汤面前,盛汤的阿姨已经非常熟悉我了。
“哟,小伙子,把碗拿来。”
我递过去,碗里装的不是汤而是大米饭,这让我震惊了。
“阿姨,这是?”
“快吃吧,不要钱的。”
我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这算是我第二次吃大米饭,第一次还要追述到十多年前。
“小伙子,别自卑,人啊,只有穷过才会知道生活的不易,才会有斗志,反正都处在社会最底层了,怎么奋斗也不会太差吧。”
阿姨的话牢牢印在我的心里,反正处在社会最底层了,奋斗得最差也不过如此,这将是我以后的座右铭。
在我享用大米饭的时候,我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他一脸凝重的望着我,久久不语。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站在那一动不动,学生时代的我算是比较乖的,内外都乖的那种,当然这样的性格没少受欺负。
实在是站的太久了,我才怯生生的问道:“刘老师,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刘老师是个比较凶悍的人,横眉冷眼,全校学生都怕他,不过他对学习成绩好的很友好。
“成龙啊,这是你父亲寄来的东西。”
我接过包裹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叠钞票,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钞票,甚至有红爷爷在里面。”
父亲真的找到活了,而且工钱这么高,我当时就十分纳闷。
我将欠班主任的钱以及同学的都还了,还剩下了六百块,小心的放到裤腰带里面,就准备赶车回家。
不过班主任拦住了我,他说现在就要高考了,不能回家,觉得钱不安全就放他那里。
我没想也就答应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吃到了学校里面的肉,还请同学们吃的,那味道真是无法言喻。
但我永远想不到,这钱是父亲用命换来的。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已经距离高考还有三天,很不巧的遇到了一个村里的人。
那天我因为感冒到了学校外面输液,学校里面只能开药,因为病的很严重,不然我还是不会去医院的,那个同村人也因为感冒,所以就遇到了。
他望着我的神色不对,我知道肯定有事,他在我的逼问下,终于说出了事情。
“成龙啊,你爸他,他。”村民说不出口。
但我明白他的意思,当时我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病床上,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难怪有那么多钱,难怪老师不让我回家,一切都是为了瞒着我,其实老师想瞒我就不应该把那个包裹给我。
当然他也不知道那包裹里面就是赔偿金,总共六百二十块,一个人命赔了六百二十块,是何等的低贱。就算那个年代的物资生活不是很高,但这点钱也买不起城里房子的一平米。
我直接拔掉了输液线,回到了学校,魂不守舍,在宿舍蜷缩着,一动不动。
我没法哭出来,只感觉心痛,心像刀割一样,死的心都有了。
班主任专门派人守着我,劝勉我,安慰我,我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躺着双眼无神。
在宿舍躺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我才起来,和平常人一样,没有一点事情。
但是我的内心早就做了一个决定,爷爷和父亲都是因为我而死,我就是罪人。
高考开考那天我都表现得异常平静,卷子发下来,我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我便直接离开了教室,是在监考老师劝阻许久之后毅然离开的。
这样的决定是我内心争斗无数次才最终定下的,交白卷,落榜,那么我就不用再背负那么多的罪责了。
考完最后一科,我去班主任那里取了钱,回到了家里,母亲带我去了父亲的坟前,让我烧纸祭奠。
成绩公布的那一刻,我看到我名字后面那个硕大的0,满意的笑了,学习,是你夺走了我爷爷和父亲的生命,那我为何还学习。
回到家里,我很平静的告诉了母亲,母亲气的用竹棒打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我,而且打的我满嘴流血。
“你,你对得起你的爷爷和父亲吗,他们用生命让你读书,可你考个零分,你对得起他们吗。”母亲低声抽泣,伤心可想而知。
我爬了起来,捧着母亲的脸说道:“我对不起他们,但是我只能落榜,学习本来就没有结果,就算是我考上了,哪来的钱读书?”
母亲愣住了,她可能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事情,家里的贫寒已经不可能支持我去读书。
“妈,我不读大学依然可以出人头地,我在爷爷坟前、在父亲坟前都发过誓,我一定要让家里过上富裕的日子,一定要让我们这黄土高坡成为富饶的地方。”
“妈不求别的,只是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
最后我娘俩抱头痛哭,哭了一宿。
到后来我才知道,我所经历的事情可以用一篇文言文中的一段话来概括: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我落榜的事情在村里传开了,而考了个鸭蛋也被村里的人知道,甚至外村人也知道了,我成了远近闻名的鸭蛋“大学生”。
村长打算让我在村里做个教书匠,教教村里的孩子,我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村里的人见死不救,如果当初他们能借点钱,那父亲和爷爷也不至于死去;第二个我恨读书。我甚至恨课本。
最后我决定出去打工,父亲爷爷乃至祖上都做了一辈子的农民,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民,却不能带来富裕。
本以为我会了却余生,但上天就是不让我的命运平静,总会给我的命运中添加一些变数,让我改变了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