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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离歌唱三遍,山中多少年

离歌唱几遍,山中多少年

数不清究竟过去了多少年,或许是五十年,又或许是六十年,总之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当初一起放肆挥霍青春的少年已经老去,有的已经先一步乘着白鹤归去。久到当年那象征着荣耀的那面砖墙都已经模糊,雨打落叶,身世浮沉,年少时少年同游的青春在落叶下腐朽,将墙角的砖石腐蚀,那将是回不去的青春。而那已经如同朽木的落叶,正是唐默那颗早就平静的心。

唐默坐在轮椅上,稀疏的银发散乱地分布在头顶,黑色框架的老花镜下,那双曾经被称赞有神的眸子此刻已经被岁月,被世事所浑浊,时光是一双无所不能的手,流逝间,唐默便从雄姿英发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轮椅上残喘的老者,已经看不到唐默当初纵横捭阖的模样,只能看见他枯枝般手指不停地颤抖着,浑浊的眸子之中有光芒闪动。

人生就是和上帝开的一场玩笑!唐默总是这样告诉自己。他甚至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老人那般老成,或许是在十几岁时,抑或是在二十几岁向那个女人求婚时。

然而这个玩笑并不怎么好笑,反而听上去有那么一丝淡淡的悲意,有着一丝对人生的遗憾和对命运的感叹。

他总是在想,我已经老了,应该有资格说出这么一些死气沉沉的话吧,纵使是装深沉,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方法!

是的,他已经老了,老得喜欢坐在窗台前幻想,幻想那梦幻一般的青春,幻想少年们的侧脸和姑娘们修长的大腿……

小时候唐梧桐躺在唐默的怀里听着唐默梦呓般的话语,总是疑惑地抬起娇小的脑袋蹭着唐默的胸膛追问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是唐默只是宠溺的揉着她的小脑袋,笑着说:“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如今唐默老了,唐梧桐已经长大了,但是她还是不明白。这句话在唐默口中酝酿了几十年,变得越发的醇香,仿佛酒酿的琼浆玉露。唐梧桐总是在不经意间品尝这浓郁的醇香,最后迷迷糊糊地望着迷蒙的远方,纵使被那若有若无的悲伤灌醉,在深夜里沉默着睡去。唐默总是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坐在窗前,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唐梧桐以前总是笑他,说爸爸你真像电视里那些跟着教书先生读书的小书生。

而这时唐默会睁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是啊……”

然后那双眼睛又会沉沉地闭上,口中继续咀嚼着那句已经被唐默嚼得不成样子的话。

“人生就是和上帝开的一场玩笑!”

唐默枯枝一般的手伏在轮椅的扶手上,唐梧桐看到爸爸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瘦成了这个样子,松弛的皮肤宛如无力地垂落下的落叶,那凸起的血管就像是那分明的叶脉,轻轻地覆盖着腐朽的地面,掩盖着他生命的垂危。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很心疼,很内疚,这种内疚,应该是来自于母亲去世的时候,或者说来自于此刻,看到了唐默显瘦的模样。在过去,他应该是一个纵横捭阖的男人啊!他是多么风光,他手中的笔在纸上金戈铁马,在纸上指点江山。他的过去,无比的辉煌!

唐梧桐那时总是往唐默怀里钻,而唐默总是笑着骂她:“都那么大了还往爸爸怀里钻,看你以后嫁人了怎么办!”

那时的唐梧桐还不懂事,总是天真地望着唐默,用她无邪的眼睛望着唐默说:“我才不嫁人呢!要嫁我也只嫁给爸爸!”

那个时候的唐默,在唐梧桐看来是无所不能的,在她的眼里,唐默就像是魔法师那样,总能变出她想要的东西,比如糖果。尽管后来她知道了那是被唐默藏在了衣袖里的结果。

而唐默则会无可奈何地笑着说声“傻姑娘”而将唐梧桐搂在怀里。

“可是……妈妈说女儿都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啊!”

唐梧桐总是出其不意地用一些奇怪地话,装作像是一个大人一样很认真很认真地说话。

而这个时候唐默总是会笑笑,眼中的宠溺便会更加的浓郁几分。

“姑娘总是要嫁人的!”,唐默会在沉默很长时间后突然冒出一句话,像是不经意间随口说的一句话。

或许是继承了唐默的倔强,这个时候唐梧桐会说:“要嫁,我也要嫁一个和爸爸一样的男人!”

那个时候唐默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那个时候唐默还在文学的路上摸爬滚打。

后来,唐默老了,他也站在了文坛顶峰,唐梧桐总是在唐默睡熟之后坐在唐默的书桌前,摩挲着唐默白天创作的手记,纸上还残存着唐默执笔时的悲伤,应该是对某个女人的思念,应该是对少年同游的伙伴,对韶华失去的青春的追忆。

而现在,他只是一个在轮椅上残喘的老人,一个回忆着过去度日的老人。

唐默望着眼前熟悉的墙面,即使过去了几十年,岁月风雨将墙上那些风光无限的名字模糊得看不清模样,但是那刺眼的“状元墙”三个字却是那么清晰。

那三个字仿佛带着刀子,唐默的眼睛被刺得生疼,一串串的年份后那些似曾相识的名字,有的如今被世界所熟知。

唐默移动目光,仔细地寻找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就算是字迹被时光模糊,变得不堪,但是对于唐默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当年可是一个烈马狂歌的少年啊!当年他也有过纵横挞伐的梦想。

可是那只是当年啊!我已经老了!

唐默无力地垂下眉目,浑浊的老眸里似乎有着光芒一样的东西。因为他已经看不清那些叫做“宁缺”,叫做“林枫”,叫做“辰东”……有很多的名字。

落叶飘摇而下,落在唐默腿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像是一声亲切的呼唤,叩问着唐默那颗沉寂的心。可是他已经再无热血,他不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少年!如今他只是那个执着于回忆的老人。一个固执倔强的老人。

终究还是挫败地低垂眼帘,将目光移向别处来掩饰自己的失落。

风吹过,有些冷。或许是唐默已经真的老了,竟然已经渐渐地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冰凉。冷风透过长衫的缝隙,无情地吹打在他残缺的身体上。唐默又有些兴奋,他兴奋于自己还有些感觉,或许这才让他感受到安慰,让他觉得,时间还长。他十分享受这种真切的存在感,但是又憎恨自己,憎恨自己那颗心,憎恨自己为何还会存在于这个世上,而不是随着那个叫做连柔的女人一同离去。

因为他知道,连柔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他要拼命地活下去,活得更久一点。

所以感觉到冷他才会感到高兴。

所以他才会憎恨自己。

这就是老人所担心的吧!越是年老了,便越是增添许多不舍,哪里有年少时那般放荡不羁呢!

“人生就是和上帝开的一场玩笑!”

唐默重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忽然间想起来了,这句话是自己在什么时候所说出来的。

那年,他十八!

对啊,那年他刚好成年!

那年,他刚好遇到了一个姑娘!

此刻,唐梧桐听着爸爸说出那句话,心中骤然一紧,仿佛一双大手死死地捏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悲伤,悲伤得堵住了心口,悲伤得想要哭泣。

从前唐梧桐总是无理取闹地缠着唐默说爸爸,爸爸,你就告诉我吧,上帝真的存在么?

但是现在唐梧桐似乎明白了,明白了几十年来唐默心中那一丝遗憾,那一丝不甘。尽管唐默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德高望重,为世人所尊重。

唐梧桐轻轻地俯下身子,伏在唐默的耳边,柔声说:“爸爸!”

唐默似乎是在沉睡,流露出一丝微笑,将长满了银发的头像个小孩一样枕在唐梧桐的手臂上,继续说着那梦呓一般的话语,声音轻得就像是那片落叶,落在他的腿上是那般温柔。

“从前柔儿就是这样躺在我的怀里!”

突然间,唐梧桐想哭,但是却不忍心哭。

柔儿是她妈妈,是唐默对妈妈的爱称。

柔儿的全名叫做连柔。

唐梧桐突然觉得唐默真的很令人心疼,其实,爸爸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吧!

很多时候,唐梧桐都会有这样的错觉,即便唐默有很多的朋友,也总会有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时不时地到家里来坐坐,美其名曰探望,然则总是那些见不得光的请求。临走时也会丢下一些名贵的茶叶,或者是名酒什么的。但是唐默从来都没有收下过,不论对方怎样执着,那盒名茶,那瓶名酒,第二天总会准时地出现在那个人的家里。

唐梧桐知道,爸爸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他有时候也像个孩子,比如现在。

她在心里问自己,这个男人,还是不是自己的爸爸呢?或许……从妈妈走的那天,爸爸就已经不是爸爸了,因为他的心,已经随着连柔而去,到了那个被称作天堂的地方。

她还记得,妈妈去世的那天,唐默端着酒杯。一个人面对着窗台,坐在连柔生前最喜欢的那盆兰花之前,一口一口地将烈酒灌入喉咙,一边流着泪,一边在诉说着什么。

那是唐梧桐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泪。

唐梧桐知道的,唐默很早以前就有了胃病,甚至那胃病比自己还要年长。

那也是她的记忆中,唐默第一次喝酒。

似乎是为了应和那样的悲伤的情景,那天的天气特别的阴沉。阴沉地让人异常地难过,总是想要发泄些什么。

就比如那时的唐梧桐,她对着唐默大吼:“你是一个男人,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啊!”

“妈妈死了!”

“我妈妈已经死了!”

“死了,你知道么,我妈!死了!”

最后一句已经是咆哮,疯狂地咆哮,愤怒地咆哮,唐梧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妈妈半夜是滴落在日记本上的泪水么?或许是吧!

尽管不承认,可是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在认为,是唐默害死了他的妈妈。

或许那天她真的忘记了,唐默从来没有在她的眼前流过泪。也从来没有在她的眼前流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

或许是连柔的去世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又或许是她长大后忘记了小时候她躺在唐默怀里时那般乖巧的自己。

总之,那天她真的忘记了许多,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唐默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一声苦笑,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继续将辛辣的烈酒往喉咙里拼命地灌。

那一刻,唐梧桐感到心好痛。

那种真真切切的疼痛,让唐梧桐特别的想哭,大哭一场。

泪水不停地流下来,那天,他们父女都哭了。

她记得唐默在那天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他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柔儿!”

他没有说你妈妈,而是说柔儿,因为在唐默的眼里,连柔作为一个妻子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作为一个母亲。

然后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那盆兰花,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因为那里有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人们称它为——天堂!他相信连柔一定会上天堂,因为每一个让男人觉得愧疚的女人都会得到上帝的垂青。在他们死后,他们的灵魂将由上帝引领,在天堂欢唱。

或许那天,连柔的灵魂也哭了,所以那天的那盆兰花的花朵无力地垂下,花朵下隐隐有着明亮的光华,或许那时连柔的泪水。

从那天过后,唐默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天的疯狂和放纵不过是春梦一场,醒来时生活依旧继续。

只是总是有那么几天,唐默会抱着那盆被照顾得很好的兰花一个人说着一些什么。时而沉默,时而高兴,时而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唐梧桐总觉得那是妈妈回来了。

很多年过去,唐默总会忘记许多的东西,比如唐梧桐的结婚日期,比如自己的生日,比如突然兴起读着自己以前写的书赞叹,这是谁写的书啊,这个作者很有潜质!

但是唐默从来没有哪一天忘记过要将兰花浇水,除草,松土。

照顾兰花,仿佛已经成为了唐默生命的一部分。

唐梧桐突然觉得,唐默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放下过。

她开始心疼唐默,原来,他是一个好男人,难怪妈妈会那么爱他。

她将头靠在唐默的肩上,轻声地抚慰着唐默的心。

“爸爸,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爸爸。

她甚至是觉得,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唐默。

所以才说唐默是一个孤独的男人。

或许这世间最了解唐默的,就是那个已经去世多年的连柔,所以这些年唐默才会变得如此地沉默。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够叩醒他那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

原来,上帝真的和他来了一个玩笑。

在他孤独的时候送来了连柔。在他幸福的时候夺走了连柔。

一路上花开花落,起起跌跌,连柔陪伴他多少年。

她慢慢地说,他慢慢地听。

……

或许唐默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世上了解他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林枫,一个叫宁缺。

林枫将最后一个字写好以后,满意地对着信纸笑了笑,这么多年,他的字依然如此地飘逸。

突然林枫又叹了一口气,当下手中的笔,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那个少年。

那个楷书写得很漂亮的唐默。

但唯一令他高兴的是,唐默从前总是把他的名字写成“唐黑大”。

那时他被嘲笑,所以啊,那个倔强地家伙还真的把字练得有了那么几分神韵,而“唐默”这两个字也再也不会写成“唐黑大”了。

想来,这也是唐默倔强地地方之一吧,其实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

但他真的很不服气,那个家伙,很让他恼火。

但是他还是将信纸装入木色的信封里,漆上朱红色的火漆,贴上邮票,在收信人那里行云流水一般挥笔而就三个字——唐默收。

林枫抿了一口一口放在书桌前的浓茶,浓郁的茶香在口腔之中蔓延。林枫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还真是想念那个家伙啊!澜沧市作协会长!多响亮的名头!”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话的语气里,有着一丝道道的酸味,他甚至是不知道,这是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嫉妒的情绪。他只知道,唐默这个人,在多年前便是最让人不放心的那个。

尽管有着那个叫做连柔的姑娘会在一旁照顾着他,但是作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他怎么放心呢?

“哎……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样了!”

林枫算是保养的好了,看上去还很硬朗,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是猎鹰的双目,足以刺穿苍穹。但是他却很不习惯别人说他的眼睛怎样怎样,因为他知道,几十年前,有一个男人的眼睛,特别的美,真的是很美。寥寥无几的银发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人眼前一亮,或许是出于遗憾,然后告诉自己:原来这个人已经老了,但是他依旧是那么的充满了活力。

林枫重新拿出了信纸,笔走龙蛇一般涂抹了一番豪言壮语。

他最喜欢的诗叫做《龟虽寿》。

里面有一句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他是一个暮年的壮士,他是一个行走于江湖的孤傲剑客,他曾在苍茫的草原上策马崩腾,他曾在廖无边际的蔚蓝大海上扬帆远航。

将另一封信装好,贴上邮票,龙飞凤舞地映上了“宁缺收”三个字。

然后有条不紊地贴上了邮票,将两封信叠在一起。

“老家伙们,还记得我么?”

林枫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我想……我是记得你们的!”

他突然站起来,眯着眼睛,仿佛是在笑着,嘴角那颗黑色的小痣总是让人觉得他是在戏谑。坚毅的眉毛即使在晚年,也如同一柄利剑一般斜飞入鬓,所以才说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应该是一个浪迹天涯的孤傲剑客。他的心应该是以四海为家。

他走到柜子前,似乎有着犹豫,他的眼睛依旧明亮。

那颗痣随着他的思索而抖动,满是他的骄傲。

他的确是个骄傲的男人。

朱红色的火漆将整个颀长的木柜覆盖着,这是一个年岁很长的柜子了。精心雕刻的图案依旧那么清晰,。整个柜子散发着一丝令人难过的回忆的味道,这种已经逝去很久却又不能放下的东西,总是会在人高兴的时候当头棒喝,满腔的悲伤劈头盖脸地就这么倒了下来。

“哎……”

林枫轻轻地碰了一下木门上那因为年岁过长而干裂凸起的火漆,像是落叶落到地上,轻轻地叩问唐默的心的时候,此刻的林枫很难过,那颗痣也变得不安。

“老伙计,你也老了啊!”

或许是出于对岁月的惋惜,他轻轻地抚摸着柜子,总之林枫是很讨厌这种已经腐朽的回忆将自己的心再次叩响,然后让那些陈腐过往占据整颗心。

腰间传来的疼痛让他惊醒,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在腰上。很多人都是这样,你有腰椎间盘,你就会整天撑着你的腰,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即使你撑着它还是会痛啊!而你应该做的不是找来治病的药么?那为什么还在这里撑着你的腰而长吁短叹,痛苦呻吟呢?

林枫或许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喜欢吃药。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味道的药剂会腐蚀他那颗放荡不羁的心。他害怕变成唐默那样酸腐陈旧而固执得像一只倔驴一样的的老人,在他看来,他并不老,只是身体最近不太好,只要自己好好调理,总会恢复的。

总之,林枫是一个很不认老的一个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和唐默一样,都是个倔强地老头儿。

手在口袋里不停地摸索,终于摸出一把看上去很古老的钥匙,轻轻地插入铜锁内,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那古老的物件在痛苦地呻吟,这让林枫不免觉得有些恼火。

“怎么这些东西都那么老了!”

有些倔强地嘀咕着,但是他忘记了自己前一分钟还在感叹,说老伙计,你也老了。或许,这就是他已经老去的模样吧!变得固执,或许那些在年轻时骄傲无比的男人在他们老了之后都会变成想林枫和唐默那样倔强固执的老头吧!因为年老是他们最难接受的事实,在他们眼里,他们的时代应该亘古,应该不朽。

林枫扭动钥匙,铜锁不甘地发出一声“喀嚓”声,一声清脆而令人心惊的声响,铜锁仿佛被一股大力弹开,无力地落到林枫手里。

阳光透过窗帘稀疏的小孔,像是金黄色的雨点,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头上有几点特别闪亮。

恍惚间,随着他的动作进行着,闪光的地方越来越多,最后他满头银发。渐渐地他蹲下身子,似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不停地喘息着,尽管有些不甘,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

木柜的门像是垂暮的老人,被林枫推动的情况下不甘地发出那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

忍受着想要咬人的冲动,木门被大大地敞开。或许正是因为年代的久远,刺鼻的灰尘让林枫不停地咳嗽着。突然间林枫有些难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难过。

柜子里装着很多东西,包括当年他在草原上策马扬鞭,在海上吹着海风,在雪山上放声嘶嚎,在峡谷中静心创作的照片。在里面,他像是一个所向披靡的将军,被破布包裹着的长刀背在身后,一刀斩下去,斩断了夕阳,染红了过往。

这些年,他去了很多地方,因为他本就是一个要浪迹天涯的男人。

此刻,他走不动了,还是要回到青城这个巢穴,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他并不甘心就这么沉沦下去,这不符合他的风格啊!就算是要死,他也应该死得漂漂亮亮,潇潇洒洒的吧!

他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最近怎么总是想一些死不死的问题,看来真的是老了。

在柜子的最下面,那个精致的铁盒子已经被红色的铁锈侵蚀得看不清模样,只有那把满是斑驳的幽绿色的铜锈的铜锁孤独地挂着。

林枫在很久以前便喜欢这种古老的东西。

但是再古老的东西总会有腐朽的那一天。

不顾盒子上铺得厚厚的一层灰尘,林枫将它拿出来,放在书桌上,苍老而坚毅的脸庞上泛起一层血红色,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的吮吸着清新的空气。

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在椅子上,如释重负一般闭上眼睛。

“真的是老了,不服老不行啊!”

听上去有些遗憾,令人难过,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终究还是在命运和时间的枷锁之下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棱角分明的脸庞宛如石头一般坚毅,那双神动的双目总是隐藏着几分落寞和遗憾。

青城是一个很冷的地方,湿漉漉的风像是一把拂尘,像是对待心爱的姑娘一样,将铁盒上的尘埃拂去,露出它本来的面貌,露出斑驳的铜锈,那是被岁月所腐蚀的痕迹。

林枫闭着眼睛,十分享受着片刻的宁静,青城的风是温柔的,将他那颗不甘寂寞的心渐渐地抚慰着。

林枫安稳而沉静地睡去,胸脯很有规律地起伏着,清风拂过的海面就是这般吧。紧锁的眉头像是缓缓散去的水波,慢慢地舒展。硬得如同石头的脸庞被青城的风给抚平,他睡得很沉,很沉。几十年来他从未如此地平静的沉睡。他一直在奔跑,背对着夕阳。

但是人终究是会老的,就像现在的林枫,他老了,所以他回到了青城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对于林枫来说,任何一个地方都是熟悉的,但又是陌生的。因为他来不及和那些陌生的世界交流,他的脚步便会催促他前往下一个地方。

几十年的时间,或许他已经走遍了整个世界,他从未停下。

远古的时候有一种神鸟,名叫朔方,它没有脚,从一出生便开始飞翔,它们要找到盘鞑天神所居住的地方,一直到死亡,从不停息。

林枫就像这么一只朔方鸟,一直在飞翔,寻找他梦中的盘鞑天神。

终于,这只朔方停了下来,因为它再不能飞翔。

在梦里林枫继续前行,他提着长剑。

沿着荒草前行,

在嶙峋的怪石间,

砌着一座孤冢,

插着一把短剑,

埋着一副枯骨。

……

东海这个地方很适合修生养息,这也就是为什么宁缺会选择这里。

宁缺原本的名字叫做宁小白,但是经过了那件事之后,他发现宁小白这个名字已经不符合现在的自己了,而且有哪个成年人叫做什么小白的,那都是小孩子般幼稚的名字,所以很久以前他在翻阅了无数的黑道小说和玄幻小说之后,最终确定以及以后就叫宁缺。

宁缺毋滥,说的就是他自己。

东海的人民都是很热情而且温和的,他们信基督教,每个周末都会准时地到教堂进行祷告。

而宁缺是东海城资格最老,最为年长的教父,他总是会和东海城的人们说一些富有哲理的话。

比如什么“所谓真正的勇敢,即使被重重宿命包裹,也要破茧而出;所谓真正的理想,即使在无尽深渊,也会熊熊燃烧。”

再比如“孤独如影随形,却又无迹可寻”。

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身旁总是站着几个漂亮的姑娘,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迈的教父,看着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因为他说北方寂寞的孤狼总是在月圆之夜对着天空凄厉地嚎叫。而他,就像一只居住在东方的孤狼,总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在心中发出那声凄惨地令人悲痛欲绝的嘶鸣。

从这些地方不难看出,宁缺似乎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教父,但是他总能在东海城游刃有余地得到人们的尊重和爱戴,让整个东海城淳朴的民众对他心悦诚服。

有人怀疑他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教父,而质疑他的职业精神时,他会很果断地撕开他尊贵的教父的衣裳,双手叉腰,一只脚踩着教堂的凳子,挽着衣袖,声泪俱下地诉说着那个怀疑他的人的罪过,说着什么神不会原谅你,你会下地狱这样的鬼话。

东海城的人是很信基督教的,他们都渴望能够在死后前往天堂,包括那个质疑宁缺的人,往往在这个时候,那个人会像打架打输了的败狗,颓废地瘫倒在宁缺的脚下。

最后,在人们诧异的目光下,宁缺会显得风度翩翩地重新穿上他的衣服,恭敬地将圣经握在手里,对着那个人说。

“只要你信神,神就会给你一切,因为神爱你。世界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你想要得到,总得付出点什么。比如说——信神。”

最后在那个人极其诧异的时候,将双手放在他的头上,一只手按在圣经上,闭着眼睛,显得极其虔诚,说一声“愿神原谅你的罪过,阿门!”

有时候连宁缺自己都会觉得他自己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神棍,在这民风淳朴的东海城骗吃骗喝几十年,还恬不知耻地勾搭人家的妹子。

在东海城这个地方,宁缺过得很好,每天他总能和不同的漂亮姑娘搭讪,说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听起来却又显得他是一个很深沉的男人的句子。

东海将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吞没,海面上最后一抹血红色消失,东海城陷入一片沉寂。

宁缺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那等来自于青城的心,心里百感交集。

上面熟悉的字迹,龙飞凤舞一般的三个字,足以让宁缺真正的难过下去。

宁缺收。

信封的角上贴着邮票,邮票上是一个天使,天使拿着竖琴,像是在向凡人宣读上帝的旨意。

“倒是有心了!”

宁缺笑了一声,还是决定拆开信封,用小刀剥开火漆,抽出信纸,摊开,寥寥数句,却让这个游走于花海之中的男人忍不住地想要哭泣。

“一庙依山后

山后一老叟

老叟独酌桃花酒

几经沧海离愁

寂静梧桐荒丘

试问知否

老叟苦思游走

与君一别数年有

数年一坛桃花酒

可否可否

与聚同离首。”

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纸上,落在“桃花”上,落在了那首在山间回荡的“离歌”声里,落在酒香正浓的坛子里,落在山道上的“打柴人”身上。

他似乎看到某个和自己一样已经老去的男人对着书桌上的照片叹气,沧桑眼眸里闪烁着泪光。

东海城偶尔会略过几丝海风,冰凉的海风吹过之后,整齐而干净的信纸被海风吹皱,被悲伤所吹皱。

“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宁缺强忍住泪水,将信纸重新塞入信封里,放入桌子下的抽屉里。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微弱的灯光随着摇椅而摇曳,宛如风中飘落的蝴蝶般的落叶,铺在宁缺身上,带着丝丝凉意,化作一缕缕冰凉而又清幽的水流,在身体之中游弋,让他难以入睡。

“特么的,风湿又犯了!”

爆了一句粗口,不耐烦地起身,向窗口过去。

幽蓝色的月光透过百叶窗,一条条蓝色的光斑,仿佛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月光洒在宁缺身上,或者说就像是流水,顺着百叶窗所形成的沟壑,在窗台前汇聚,最终流到宁缺身上。

在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街上,刚好可以看到漂亮的姑娘穿着低胸装,穿着洁白的长裙……这就是宁缺当初选择这里的原因,因为这里可以看到漂亮的妹子啊!

但那些漂亮的妹子不会因为宁缺此刻复杂而难过的心情就变多,就像世界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下脚步。世界依然在改变,而你,依然是那么难过。

但是宁缺却没有低头去看那些形形色色的,漂亮而又迷人的姑娘们。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心情,此刻他是真的惆怅了。

“话说那时唐默那小子追姑娘失败了就会低着头,哭丧着说‘小白,我惆怅了’。”

不知道为什么,宁缺脑子里突然冒出惆怅这个词语,或者正好是可以描述他此刻的心境,而与此同时又想起了某个家伙。

人老了,总会怀念过去的时光,比如唐默,比如林枫,而宁缺自然也是这样。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口出狂言要移民印度娶一百多个老婆的少年,他的心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大。其实,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车小小一个人。那时他曾对林枫和唐默说过,我这辈子只爱车小小一个人,其他的什么印度,什么一百多个老婆都去见鬼去吧!

多么豪放啊!但是最后车小小还是跟着别的男人一起去旅行,最后再也没有回来。

一想到那个迷人的姑娘,宁缺似乎有着难过地低下头,心里那些奈无休止的悲伤终于冲破了记忆的牢笼,如同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将他心里最后一丝平静摧毁。

他的脸有些僵硬,甚至是苍白。全身都有些无力,抓着窗台的指关节都已经发白,露出那惨白的骨节,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原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并不是孤独,那只是为了满足内心的虚荣,用辰东的话就叫做装逼。

真正的孤独是低着头,看着脚下,一圈圈涟漪在脚下散开,将宁缺的心,带到那个荒唐的年代。

我们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又好像不存在一样,因为没有人和我们交流说话,宁缺将其定义为深沉。但是宁缺对这世界的每一件事物都有着独特的感官知觉和认识。比如他能闻到阳光中的腐朽,对角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等等。

有人说孤独是因为无法爱自己,但宁缺认为那是最浅层次的孤独,肤浅的孤独。真正的孤独是一种境界。是不需对任何人产生依赖一个人一样可以活得很好的态度,是宠辱不惊、洞悉人心的高度觉悟。宁缺要向这境界上攀爬,成为别人的仰望。然后俯视这片如蚂蚁潮水般的世界。

所以,他此刻低着头。

或许,在这一刻,他已经达到了孤独的真正境界。

或许这并不符合他这个经常将孤独挂在口中的老头。

东海城最大的特点就是安静,它就像是一座无声的城市,淳朴而又善良的人们在这里修生养息。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做坐到摇椅上被百叶窗偷来的月光,心绪渐渐地沉静下去。随着摇椅不停地摇晃着,那颗心也随之而摇曳,那种起起落落,仿佛浪潮拍打在摇椅上,将他抬高,将他垂下。

宁缺渐渐地感到疲惫,双眼特别的沉重,心里突然生出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的倦意淡了几分。

“即便要离开,也要将桃花斩尽,也要将美酒喝干才离开啊!”

宁缺渐渐地睡去,这个东海城资历最老的教父,在他的摇椅上,等待着人生的句点降临。

他陷入了沉沉的梦里,梦里他还是个少年。少年在城兰中学的教堂里,在耶稣像前,虔诚地祷告。

“敬爱的神

她,

那个我想要与她共度一辈子的人,

虽然不在这里。

但是我相信,

某个时刻,

你将会让我见到她。

能不能好好照顾她,

让她过得开心,

还要佑护她,

直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

还有,

让她知道,

我的心,

为她而存在。”

……

山头有酒香,山头有桃花,桃花盛开的季节,曾经同游的少年,在山顶的草亭下,煮酒,烹肉。

少年们变成了佝偻的老人,目光已经浑浊不清,看不清彼此的面容,端着酒杯,在满山的桃花里慨叹。

花香浸润浊酒,石梯上桃花清香依旧。

待到少年时候,再来与君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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