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河距凉水口约有八九十里路,贺文慈率一班人疾走大半日,中午时分就赶到了上河溪附近。往前再行20余里就要到乌鸦河了。贺文慈下令休息一会,大家在一棵大树边坐下,各吃了自带的煎饼干粮。大个子士兵李登顾这时道:“班长,上河溪这地方土匪多,咱们要小心。”
“你怎么知道这里土匪多?”贺文慈问。
“我一个月前在这里赶场卖蔑货,路上就被几个土匪抢过。”
“啊,你老家是这一带的吗?”
“是啊,我老家就在新街,距这里只20多里。我以前做篾匠,专织玉背笼卖。因我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篾匠。”
“你是个篾匠,怎么又当了兵呢?”
“就是因为土匪抢了我十多个背笼,我气不过,才跑到贺胡子那里当了兵。”
“这么说,你也才当兵不久?”
“是呀,我只早你来一月,不过没你行运,你一来就当了班长。”
“他是胡子的兄弟嘛,三篾匠你难道不服?”另一士兵道。
“我哪不服,我知道班长是胡子的兄弟,听说武功了得,班长能露一手吗?”
贺文慈道:“待会儿我们就要找朱团总了,要见功夫,你们到时再瞧。”
正说着,有位大个士兵指着澧水道:“喂,你们看,那儿有个麂子。”
众人看去,只见河对面的浪渣中,有一个黄色的麂子在随水飘浮。贺文慈端枪在手来,对随行的几位手下说:“你们不是要看我的功夫吗?哪位快下河去捡麂子,咱们中午好打牙祭。”
李登顾道:“班长,这么远的距离,你能打得中?”
贺文慈也不答话,手持着枪,对着河中一扣扳机,只听“嘭”的一声枪响,黄麂顿时被打中,在浪渣中一动不动了。
“真好枪法!”大家齐声赞叹着。大个士兵当即跑下河去,泅水到对岸,将那死麂子提了回来。然后,几个人来到上河溪街上一家酒店,让店老板加工,美美地吃了一顿麂肉。
吃过饭后,贺文慈想剃个头发,他问酒店老板道:“这街上有剃头师傅吗?”
酒店老板道:“有,最近刚来一位剃头师傅,手艺好得很。”说罢又用手指了指,“他就在街头那边。”
贺文慈于是和手下几个人一块向街东头走去。行约十余米,迎面便见一剃头铺子,里面坐着一位刚已剃了头的顾客,一位穿着长袍年约20余岁的年轻剃头师傅正给他解白罩衣,“剃完了?给我来一个!”贺文慈道。
“请坐!”
贺文慈坐到了靠木椅上。
年轻剃头师傅将白罩衣给他扣上道:“这位大哥,你是理发还是剃头?”
“剃头吧,我要剃光头!”
“你的头发这么多,剔了多可惜!”
“我就是头发长太多了,脑壳上有了虱子,不剃痒得很,不剃不行。”
“好,你即要剃,那就先洗头吧!”
剃头师傅说罢,遂要贺文慈到洗脸架旁,将他的头按下,用热水把其头发浸染,然后抹上肥皂,两手在他的头上揉搓一阵,再用清水将头发冲洗干净。接着,用一毛巾将他的头发擦干,才让他到靠椅上坐下。
剃头师接着拿了两把剃刀,在壁上挂的一张磨纱布上斜磨了几下。
李登顾在一旁观看道:“你这位师傅,手艺高超呀,能使两把剃刀?”
“当然,这是我的绝活!”剃头师道:“我轻易不用,你要看的话,我可以试试。”
贺文慈道:“你不会拿我的脑袋开玩笑吧,我这头可不是好剃的!”
“没关系,我用两把刀剃,你不要怕,脑袋只莫要乱动,保证不伤你一毫毛。”
“剃头师说毕,即用了一手按着贺文慈的头,另一手拿了把剃刀。只见他把手中剃刀抛向空中,另一刀飞快在他头上剃了一缕头发,待抛起的刀落下,这剃头的刀在抛向空中的同时接住落刀,很快再剃一缕后抛向空中,如此循环剃头,两把剃刀一起一落,真个快如闪电,只一会儿功夫,贺文慈的头发就剃去了大半。”
“嘿,真的好功夫,吓死人呀!”李登顾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惊叹道。
“你们没闻古人飞斧剁鼻的典故?不是我吹,我这剃头的顶上功夫谁又比得了!”
“哼,这算什么,你给我快把头剃完,老子也露一手绝活给你见识见识!”贺文慈说道。
“哦,你这哥们口气不小,你是何绝活呀?”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快剃吧!”
“好,就剃完了!”剃头师傅放下剃刀,把围在贺文慈身上的白罩衣解下,抖了抖发屑,将衣挂到了壁上。
贺文慈站起身来,右手端起枪道:“师傅,让你看看我的绝活!”
“啊,你拿枪干什么,不会要我的命吧!”剃头师大惊失色道。
“不会要你的命!我只给你也露手绝活!”贺文慈嘻嘻笑道:“你别紧张,请把这根吹火筒夹到裤裆里。”
“夹吹火筒干啥?”
“叫你夹就夹,罗嗦些啥!”贺文慈用枪一点道:“快点,老子也给你露手绝活。”
剃头师疑疑惑惑地从地上拾起一根长两尺多的吹火筒,用两腿夹着,颤抖不止地说:“你要我夹这吹火筒干啥?”
“你听着,我在三十步开外朝你夹的吹火筒开枪,你可别乱动啊!枪子要从吹火筒中穿过,你要乱动,打死了我可不管!”
“哎呀,这……这恐怕使不得吧!万一你的枪走火了,我……我这点小命可就没了!”
“你放心,只要你不乱动,我也保证不伤你的皮肉。”
贺文慈说毕,随即提枪走到门外三十余步处站定了。
剃头师这时面如土色,夹着吹火筒一动也不敢动。
贺文慈提枪在手,对着剃头师胯下夹着的吹火筒口,“嘭”的开了一枪,只见那子弹不偏不倚,正好穿过吹火筒,将剃头师背后的土墙穿了一个眼。
剃头师吓得大汗淋漓,呆如木鸡。
“怎么样,没事吧?”贺文慈提着枪走近道。
“嘿,真吓死我了!”剃头师惊吓道:“你这绝活比我的还硬,真是神枪手呀!”
“长见识了吧!”大个士兵道:“这是我们的班长贺文慈,是贺胡子的族弟,听说过吗?”
“啊,真是高手,原来你是贺胡子的族弟!那我还要找你呀!”剃头师惊喜道。
“找我?你叫啥名字?”
“我叫童文安。”
“童文安,是哪里人?”
“我祖籍也是洪家关人,后来随父母搬到了陈家河住。”
“你讲吧,找我有啥事?”
“你是洪家关的老乡,我想投奔到你手下来做事。”童文安道。
“你除了剃头,还有啥绝活?”
“也没别的,不过我还跟一位梯玛梯玛:土家族的巫师。做过学徒。帮人看过风水,做过道场,有一回,陈家河向保长请我为其病重的侄子降灾,我烧香捉鬼,做了几天祈愿,最后没能救活其侄子的命,向保长怪我道术不精,将我痛打一顿赶出了陈家河,从此我就改行学了剃发,到处漂泊为生。好在我是光棍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还过得去。因我的剃刀功不错,大家都称我‘鬼头刀’。”
贺文慈听了这番话,心里思量,这位剃匠手艺不凡,又会做道士,看风水,倒是一个不凡人物。于是又问:“你读过书没有?”
“读过几年私塾。”童文安又道:“会写字,发文告写个书信什么的也都还过得去。”
“那太好了,你的本事还大着哩。好吧,我就代表胡子哥收下你了!”贺文慈说罢,又悄声对着他耳朵说:“现在咱们要去乌鸦河找朱团总提枪,但不知这家伙在干啥,我想派个人上前去打探一下,你熟悉那地方吗?”
童文安道:“我熟悉,我到那镇里讨过饭哩。”
“你何时到那里讨饭过?”
“你不知道,我家距乌鸦河不太远。过去我们家很穷,我也懒得做事,以此还落得个‘懒虫’的绰号。有一年,因春荒没有饭吃,我到乌鸦河去讨饭,那朱世文家很富裕,但朱家人很吝啬,我一口饭都没讨得。后来我跟人学剃头,才找到一个谋生的手艺。”
“好,你对这里既然熟悉,那你就去看看。”
“行,我去。”童文安遂装扮成叫花子,手里端个土钵,先行往乌鸦河镇里走去。朱世文这天正过生日,下午整了几桌酒席尚未撤走。童文安来到院子外,守门人喝住他道:“花子,不准进去。”
“嘿,里面谁在摆酒席呀,好香哩。”
“今天是我们朱团总过生日,你可不要打搅。”
“给我点好吃的吧,我就不进去。”
“快走,叫你别在这儿讨。”
懒虫假装无奈的离开了,回头与队伍碰了头,马上作了报告。贺文慈打听清楚后,随即带着10个士兵到了朱家院外。守门人见来了这队兵士,忙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来给朱团总祝寿的。”
“啊,祝寿的,请进吧!”
一行人走进院内。朱世文喝得醉醺醺地问贺文慈道:“兄弟是从哪里来的?是专程来喝我的宴酒的吧!”
贺文慈端着枪指着他的脑袋说:“是呀,我们是来喝宴酒的。不过,咱的见面礼就是这玩艺儿!”
朱世文见状早已吓得醒了七八分,连忙问道:“你们这是要干啥?”
“告诉你吧,我们是贺云卿营长的队伍,今日专程来借你的枪的,你要老实交出来就留你一条活路,不然,我就叫你的脑袋像那瓦片一样打粹!”说罢,抬手一枪,将屋檐上一匹悬出的瓦片击得粉粹。
众团丁见其枪法精准,一个个都呆如木鸡,不敢动弹。
朱团总惊骇道:“啊,兄弟别开枪,有话好说。你们贺营长的大名我早有所闻。请你转告他,我朱世文早想与他交朋友,还请他多关照。”
“行,我会转告的,但这枪我得借走。”
“借,你们把枪都提去,只莫伤人!”朱世文说罢,就乖乖地将自己身上的短枪放到了桌上。
贺文慈把那短枪拾起来,别在腰间,又让部下将其余团丁的8支枪全缴获了。坐在酒席上的那些团丁,因见朱世文不敢反抗,一个个也都没敢动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贺文慈一班人不费一颗子弹,就提了朱世文的一支短枪和八支步枪回来。
当贺文慈带着缴获的枪支凯旋归队后,贺龙高兴地扳着贺文慈的肩膀说:“善臣,看样子你这趟买卖干得不错!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没有,朱世文乖乖把枪借了,还要我捎话给你,说愿与你交个朋友。”
“如此说来,这朱世文还够意思,他要真想和我交朋友也不坏,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不过,我怕他是权宜之计,他是怕我的枪走火。”
“那以后就再看他的反应,总之,这样缴枪才过瘾吧!”
贺文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学大哥你的办法啊,你打芭茅溪,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哈哈,你个贺豹子,真是有胆量的好角色啊!”贺龙不禁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