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陆大夫,不过就是汤谷村的赤脚大夫,平时也就治个头痛脑热跌打损伤在行,其余的,几乎是一问三不知。然而汤谷村人人习武,虽不能做到飞檐走壁,但是身强力壮确是必须的,否则每年那么多的松茸菌菇,如何背出大山换取价值不菲的银两物资呢。
大朗一行背着白雪飘到曾大爷家的时候,陆大夫也刚好被曾家小哥请到家里来。与其说请,倒不如说是拽。陆大夫清早刚刚爬了趟南坡,采了药回来晒上已经中午了,吃完午饭躺下没多久,便被曾家小哥从床上拖了起来,还没问清楚缘由,便扯过自己婆子递来的药箱出了门。
曾家小哥一路上解释说,有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婴儿跳崖了,还好运气好,挂在树枝上没死成,估计为了保护胸前缠着的蜡烛包,所以从树枝上掉下来的时候,一路像个球一样窝着,自然后背受伤极重,手里却拽着一大块女人的衣裳布料不放,估计孩儿他娘也掉下来了,真实万分悲催的一家人。
陆大夫到的时候,男子的衣衫已被尽数剪开,因怕俯卧压迫心脏,众人将他侧转过来,躺在床板上,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伤痕。这些伤痕几乎都是刮蹭和猛烈撞击导致的,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干透了,然而男子躺在草丛里至少一昼夜,衣衫沾了露水,血迹又重新糊开了,伤口处却未见泛白,可见跌下来时间并不算久,只是如今沾了寒气,烧起来了。
陆大夫如是诊断了一通,开除了退热方子,又用手将男子从头到脚轻轻摸了一遍。如今病人口不能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什么隐蔽的部位,等他醒来再诊断,估计也来不及了。这种跌伤,每年出村赶集的时候都会有,只是少有这么严重的。果然碰到后脑勺的时候,摸到一个不合理的突起,似是外出血了,倒也不碍事,及时处理好就行。
看完男子,陆大夫又给旁边安睡的小婴孩诊断了一番,得出的判断与花家大娘的基本一致——饿晕了。只见陆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细长银针,往小婴孩脚底涌泉刺了两下,小婴孩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曾大爷也解释说,孩子在捡到的时候还是躺在男子胸前的,那个时候还拿着眼睛瞅了他和曾小哥,后来哭了两声就睡着了。曾小哥请完陆大夫,便跑去阿亮家,把阿亮他娘也请来了,阿亮娘正好生了老二,才六个多月,正是奶水充足的时候,小婴孩很快便被抱下去喂奶。
陆大夫诊断完这个屋子里的一大一小,便来到白雪飘这屋,阿姆和花家大娘守在边上,已经将白雪飘的衣服全部剪开来,将她身上四处检查了一遍,拭干净血迹。
陆大夫家婆子正在一旁给白雪飘接断了的腿骨,边又说道:“伤在后脑勺和额头上,那口子裂的可吓人了,后背就蹭破点皮,手心和手臂像被什么撞过,肿得很厉害,左腿骨折了,不过不严重,烧着,但是脸色惨白。”
陆大夫隔着蚊帐给白雪飘把了脉,吩咐将她伤四周头发全部剃光,又开了外敷内服的药,便领着曾家小哥和花家大朗捣鼓药去了。
很快不到一刻钟,这坠崖的一家三口之事,便在不足百户的汤谷村里传了个遍。三日后,白雪飘烧退,众人商议着就让白雪飘和小婴孩去阿姆家住,孩儿他爹便还是留在曾大爷家。阿姆家儿媳妇育有老二,小婴孩口粮有着落,平常阿姆和阿亮又能帮衬着照顾。而这三日,阿姆,花大娘和陆大夫家婆子一刻不离人,轮着照顾白雪飘,来回费事,最主要的,曾大爷家就曾大爷和曾家小哥俩光棍,不方便。
白雪飘来到阿姆家的第二天开始,就能在睡着状态似无意识地进食流食了,阿姆也是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各种粥,山药粥,香菇粥,野鸡粥,鱼粥,青菜粥。。。。。。直把阿姆做粥的才艺挖掘尽,床板上的人儿也没见醒来。
白雪飘躺在床上,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她记得她有件宝贝似乎是丢了还是怎么了,她又记得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又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总之,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头疼,一次次地把自己弄晕又弄醒。然而直到今天早晨,她也没能完全醒来,甚至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白雪飘没力气,未能完全睁开眼睛,只是眯着一条缝,任凭自己一滩烂泥似地躺着,身体的感觉却慢慢恢复过来了,虽然暂时还使唤不动胳膊腿脚。
半晌,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又朝这边走来,阿姆的声音响起:”姑娘,快看,你家安安多神气啊!“说完,又拿起安安的小胳膊凑到白雪飘面前来:”小安安,来,摸摸娘亲的脸,让娘亲快点醒来。“
四个月大小孩子,正是摸到什么就抓住不放的时候,小安安抓到白雪飘的鼻子,毫无章法的乱抓一通,然而手劲又小,又不得章法,简直就和挠痒痒差不多,然而那软糯的的触觉仍是让白雪飘心头一暖。小安安抓得起劲,仰卧在白雪飘旁边,又去抓她的耳朵和头发,嘴里咯咯地笑着,两只脚翘得老高,确是一通乱蹬,似乎是想翻过身来。
听着孩子纯净的笑声,白雪飘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动了几下,然而终究是太吃力了,费了好多精神,任然只是把自己弄晕了过去,彻底晕倒之前,似是听到阿姆宽慰她的声音:”孩子他爹也醒了,精神也很好,就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摔下来的时候伤了背部,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下地。“
我又有老公又有孩子?!为什么我记得我才毕业?!白雪飘揪着”毕业“两字,兴奋得晕过去了,至少能记起”毕业“,虽然不知道毕业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