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我们的父母的一生比作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
那就让我们捧起那奔腾的河水喝上一口,去品尝那水的酸甜苦辣吧!
如果把我们的双亲一生的情感纠葛比作河面上泛起的波澜。
那就让我们俯下身子,去掬取那因奔腾激石而泛起的朵朵浪花。
去仔细聆听那朵朵浪花奏响的美妙的歌声吧!——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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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倩老师的回忆录:
因为爸爸妈妈的突然去世,我和姐姐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尤其是我,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难以解脱。
怕我一个人孤单,送走爸爸妈妈的当天,姐夫、姐姐就接我到他们家去住。但是姐姐的独女萍萍哭着喊着“要姥爷,要姥姥!”
此种情境,倍增了我的伤感。无奈,姐姐又陪我回家住了一段时间。
那是一段怎样难熬的日子啊!
白天,无论天空多么晴朗,但我总觉得天空很低,似乎愁云密布,而且灰蒙蒙的给人一种压抑感。无论走到哪里,心灵深处,总是不时地提醒着自己并反复地念叨着:
“妈妈爸爸已经不在了,我是一个没有妈妈爸爸的人……妈妈爸爸已经不在了,我是一个没有妈妈爸爸的人……”
孤独,失落,无所依托,自卑,不如人的低落情绪笼照在我的心头。
尤其是在街上,看见有老人伴着儿女又说又笑地从我旁边走过,我便低下头,心里发酸,不禁潸然泪下;
当下班走到楼下门栋前,仰头时,再也看不见父母的身影,再也听不见父母呼唤自己的名字的声音时,一阵阵的酸痛就涌上心头……
当夜幕降临,孤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父母的音容笑貌总要浮现在我的面前。
此时的我,似睡非睡。我不知这是梦境?还是幻境?或者还是现实?
于朦胧中,父母的身影出现了,于是我便享受着,这瞬间即逝的难得的母爱父爱……
夜深了,我时常在梦中和父母攀谈,向他们畅谈着欢乐之事,或吐露着心中的委屈。也有时,常常在梦中突然惊醒,父母的容貌便突然消失,此时的我,恨不得断梦再续,一种失落,一种无奈,一种苦楚,便油然而生。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浸透了枕巾……
有一天清晨,卓然姐来看我,见我痛苦得不能自己的样子,就对我说:
“我们一起整理一下爸爸妈妈的遗物吧。或许爸爸妈妈可能给我们留下什么信息。”
我和卓然姐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在姐姐五六岁那年,姐姐的生父彭延甫老师英年早逝。后来妈妈白映雪嫁给了我的生父李沛然。这是我所知道的。
姐姐比我大五六岁,她对我生活关怀备至,思想教导有方。有道是“长姐比母”,同时又是无话不说得朋友。从小在我眼里,她就是真理的化身,我学习的榜样。我对她一般是言听计从。
整理爸爸妈妈的遗物,实际上是与爸爸妈妈在进行交流。这可以排遣心中一味的悲痛之情。我想,是个好主意。
客厅靠近窗户是爸爸妈妈的写字台。窗台上的那盆君子兰由于这些日子,没有了爸爸妈妈的松土浇水,有些叶子已经枯黄了。即使在晨光的照耀下,也打不起精神来。
这个写字台是我们一家生活的必备物。我和姐姐在这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在这里备课;我和姐姐有时还在这里吃饭。
爸爸妈妈在的时候,我和姐姐重来没有随便翻弄写字台里爸爸妈妈的东西。今天我拉开写字台正中的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爸爸妈妈的课本、教案和笔等常用的东西。爸爸临去世的当天晚上用过的笔和日记本,还静静地安放在那里。
我拉开写字台右侧的小门儿的底层后方,发现有个用牛皮纸包着的课本大小的厚厚的小包。小包的旁边有一个精致的木质小盒拉开盒盖,里面放着各种证书。打开牛皮纸的小包,发现有三本爸爸的日记和一些往来的书信。
这时姐姐正在以好奇的心理认真地清理妈妈房内立柜上的红色皮箱。姐姐跟我说过,这个皮箱,是妈妈和彭延甫爸爸结婚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只有妈妈有时打开这个皮箱,别人很少打开过。
我正翻开一本日记,映入眼帘的是一页工整而遒劲有力的字迹。我认出这是沛然爸爸的笔迹。这时我似乎听见妈妈房内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我赶快跑了过去,看见姐姐正一边抽泣着,一边翻看着一个不大的小相册。
从我记事起,,姐姐很少在我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比我大许多岁的姐姐,就像妈妈一样的呵护我。我小的时候,像是一个男孩子,可淘气了。这时爸爸就没有了平时的笑呵呵的模样,批评我时,是很严厉的。这时,妈妈和姐姐就成了我的避风港。在我眼里,姐姐是那样的慈祥、豁达、宽厚。结婚后,当了妈妈的姐姐,这些性格就更为突出。妈妈说这是姐姐继承了彭爸爸的基因的结果。
尤其是父母去世以后,她简直就是我生活的主心骨。见到姐姐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了底。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
见我进来,她拉我坐在她的怀里,我偎依着姐姐和她一起看着那小像册。
打开小相册,在已泛黄的扉页上,几行工整秀丽的黑色钢笔字映入我们的眼帘:
延甫呵,将来我或许会和沛然成亲,这恐怕也是你临终的心愿吧?我们的小卓然也同意了。但想到你,她又落泪了……孩子已睡熟了。月光照在她粉红的脸蛋儿上,眼角上还挂着泪花……夜深了,我睡不着,翻身起床,翻看着十几年来我们一起的生活照,心情不能平静。我选了一些,珍藏在这个相册里。延甫呵,你将永远留在我和小卓然的心里。
永远爱着你的映雪和孩子。
一九八八年九月一日
读着这几行字,卓然姐抹着泪说:
“自从妈妈和沛然老师(姐姐一直这样称呼我爸爸)成亲,妈妈就把与我延甫爸合影的这些相片收藏起来,妈妈很少拿出来过,我也很少看过,我结婚后,把我和妈妈爸爸合影的照片拿走一些,放在我家的镜框里,挂在墙上。”
我说:“我正是是从那些相片中,认识了彭延甫爸爸,我觉得您长得更像彭延甫爸爸。”
小相册里的相片,大多是黑白照。其中最显眼的是妈妈和彭延甫爸爸的结婚照,在众多相片中稍稍大一些,也是黑白的,放在相册的首页。
二十几岁的妈妈是绝顶的美人。清澈如秋水的大眼睛饱含着温柔流露着聪慧。比妈妈大十岁的彭延甫爸爸温文尔雅潇洒帅气。我问姐姐说:
“从这些照片中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姐姐不解地回问我:“你能看出什么?”
我用肯定的语气回答说:
“彭延甫爸爸对妈妈一定是宠爱有加的。亏了你还是学文学的,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
姐姐点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合影时的肢体语言------你看合影时摆的姿势。延甫爸爸那亲昵,呵护的神态。”
姐姐指着屋内墙上一张映雪妈和我沛然爸爸的合影照片说:“那从妈妈和你沛然爸的照片中你又看出什么来呢?”
“那还用看照片,我和二老朝夕相处,这不明摆着吗?正好相反,这回是妈妈对沛然爸宠爱有加。”我脱口便说。
姐姐用手指轻轻点着我的脑门微笑着说:
“小机灵鬼,把脑子全用在这了。”
姐姐继续在红皮箱里清理着。也发现了许多日记本和往来的书信。
我指着小相册扉页上的几行字问姐姐:
“怎样理解妈妈说的‘明天我就要和沛然成亲了,这恐怕也是你临终前的心愿吧?’这句话?难道彭延甫爸爸临终前有遗言希望妈妈嫁给我沛然爸爸吗?”
姐姐回答说:
“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当妈妈和你沛然爸要结婚时,妈妈问我说‘我要和沛然老师结婚了,你爸爸在弥留之际也有此意,现在我听听你的想法。你要不同意,我就不和他结,孩子。”
“当时你同意了?”
“不同意,我怎能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
姐姐把我搂在怀里,脸上露着笑容,但双眼却闪着泪花。
我搂着姐姐——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们姐俩相拥着无言地静静地坐着……
透过窗户,望着傍晚的夕阳,才知道,不知不觉地,我们清理这些遗物,竟用了一整天。
渐渐地西边的晚霞透过窗户映红了整个房间。在晚霞的余晖中我们似乎听见门外,爸爸妈妈那熟悉的上楼的脚步声……
我们屏着呼吸静静地等待爸爸妈妈进屋来——但最终没有等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晚霞退去,屋内外渐渐都黑了下来,我在朦胧的暮霭中,还依稀能看见窗台上那盆君子兰无精打采地呆在那里。
恍惚中我似乎见到爸爸妈妈熟悉的身影,他们站在那里在给君子兰浇水。当我定睛想仔细看时,二老的身影旋即消失了……
此时姐姐放下我,站起身来把房间内的灯打开。姐姐说:“把所有的日记和书信都集中在一个箱子里。我们要慢慢读。这样,父母的人生之路,我们才可能了解得清晰些。”
我说:“你能每天晚上到我这来吗?姐夫和孩子你就不管了?”
“每天周日的白天,我们工作一整天,晚上我就回家。”姐姐坚定地说。
“好!一言为定!”我同姐姐击掌说。
是呀,我和姐姐看着清理出来的这些从未看过的相片,看着这些从未读过的日记和书信。有一种相同的感觉:
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是熟悉的,但也是陌生的。他们的婚前婚后的感情世界我们又能知道多少呢?
这些相片,这些日记,这些书信,可能会向我们讲述我们的父母一生的故事。我们会听见他们感情脉搏的跳动。
如果把我们的父母的一生经历比作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
那就让我们捧起那奔腾的河水喝上一口,去品尝那水的酸甜苦辣吧!
如果把我们的双亲一生的情感纠葛比作河面上泛起的波澜。
那就让我们俯下身子,去掬取那因奔腾激石而泛起的朵朵浪花,去仔细聆听那朵朵浪花奏响的美妙的歌声吧!
然而面对着这浩繁的资料,我有点儿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我考上了美国东方文艺大学,马上就要去美国读研。而父母的这些生前资料我只看了几页就已经放不下了。
一天邱明理校长找到我和卓然姐说:
“我这里也收到不少你父母的资料。你们把各方面的材料汇总一下。包括父母的遗物,尤其是教案、上课实录、书信、日记、生前视频、回忆录等。好好整理一下。我已拜托文博先生,由他编撰,我们要出一本书。这也是你们的父母生前的愿望。”
我跟邱校长说:“这些资料,这几天,我只看了一点点儿,就已放不下了。我真想把有些资料带走,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出书的事又这么紧,我出国后,出书的事,只有有劳您和文博大伯还有姐姐了。”
“我会把必要的资料复印给你,可是,在书未出版前,这些资料不可外传呀。”姐姐认真地说。
邱明理笑着对我说:“你就快些做出国的准备吧,你们的爸爸妈妈如果能知到你能到美国读研,该是多高兴啊!可记住,你还应回来呀!可别忘了我们。”
我说:“不会的,不会的邱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