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雨,天昏地暗,日月难辨,乞儿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箫声绕山迂回的时候,恨世峰顶已翘首在望。他不知是不是已经超过了七天?他不知黑风是否听见了他的箫声而奔来奔去,他望了好几下,企图能在恨世峰的脚下看见黑风,可遗憾的是雨太大,咫尺之间难辨物什!无奈只好坐在峰上执箫再吹,一曲连一曲直至乌云尽去,东方微红,他才晓得这又是一天。虽然大哥哥给了他七天的期限,但他希望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但至少他要提前一天,临下山之前他再度回忆了一下大哥哥的箫声,他的点拨之态,以至于他吹箫的那个姿势,然后临摹地再次吹了一番,觉得至少有些像的时候他才兜起数日以来的裹腹野果,沿壁下援。当他手脚尽破,衣衫不整落足于恨世峰的山脚时,他已变成了真正的乞儿。不但狼狈不堪,而且饥饿难耐,他想起了自己给大哥哥埋在地下的肉脯,恨不得一下子便能送到口中,可是当他把那些肉脯从泥里扒出来的时候,他觉得最先做的还是先将黑风吹到洞口。可一曲尽了,他也没有见到黑风,莫说去洞口,哪怕来溪水边也好。难道我的箫声还不是黑风最爱听的?不!也许是自己太饿了,气力不够,而黑风走得又远,那我要告诉大哥哥一声,我不是迟了七天的期限,我现在已经能吹出黑风最爱听的曲子。一念即罢便向石洞跑去,可当他跑进洞门的时候,不由得痛哭流涕,他无语地喊了一声:“大哥哥!”人已扑向床榻。“大哥哥,大哥哥……”他绵延不断地凄喊着,这种无语的哀号更让他整颗心充满留恋和不舍,他晓得大哥哥走了,而且走得好远,他再也不会轻易地看见他,他好恨自己,怎会拿着大哥哥的金箫而迟迟不归?大哥哥从来都是箫不离手,手不离箫的,如今……他睁开泪雨蒙蒙的眼睛,望了望手中的金箫,“我要找大哥哥去。”一念即起,满心笃定,他伸手抹了一把泪,便要向外冲去,却不料一种阴森恐怖的笑声绕缦山谷,随即一人道:“娃娃,若你将灵猿交出来,老夫尚可留你一具全尸,否则……哈哈哈,别怪老夫食人不吐骨头。”
乞儿直听得心惊胆战,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洞口,透过洞门向外望去,这才看见孤拔耸峭的恨世峰山脚下有两个蠕蠕而行的身影,而在他们身后里许的山道上正有一人穷追不舍,虽然距洞很远,但渺渺茫茫依然能看清他是一个身着灰土布衣的僧人。
此僧又追行了一段,忽然间傲然狂笑,“娃娃,你如此被老夫撵得落荒而逃,不怕辱了你的师门,他日传出去你还有何颜面于江湖?”前行的人影闻言的确驻足了脚步,但吐语却不卑不亢,“五毒僧,在下不与你动手,皆因友人有恙在身,至于你口中所说的什么宝物不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倘若你还是以为那个什么猿被在下所得,那就请你在这儿等我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你可以凭本事与在下一见高低。”言罢转首欲去,谁料一句阴冷的笑声宛若空穴来风,“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再活两个时辰了。”一言将落恨世峰对峙的峰端已多了一人,四尺半身躯,身着白服,不用说来人非也,乃是黑道的瘟神白旋风。只见他傲慢地望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蓝衫少年的脸上,“你就是金刚爪的门人?”蓝衫少年不答反问,声音不高不低,但却有些寒气逼人,“在下于庭壁,不知有何见教?”
“有何见教?”白旋风嘲讽地上下打量打量于庭壁,四尺半的身躯犹如滚球一般抛落在恨世峰的崖上,与于庭壁相距五丈。“老夫要取你颈上人头。”言罢一阵当啷之声,掌中已多了一面银锣。
五毒僧冷眼旁观不禁有了三分怒气,他五毒僧在江湖上也豪横惯了,哪受得了如此冷遇!放眼江湖,黑白两道谁见到他不卖个面子?却未料这个白旋风如此的清狂,敢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何况他********认为于庭壁得了灵猿。自听闻灵猿在恨世峰出现他便黑白不分,日夜守候,恨世峰除了同来的非僧道人,只发现两个可疑人物,一个是一支箫,另一个则是眼前这位。一支箫几日前在此峰偶逢,只可惜还没有看清真面目,他便骑着一匹青黑色的马绝尘而去。眼前这位可是不能让他轻易逃脱,倘使此猿变成于庭壁腹中之物,那他可不能让他轻易地掉脑袋,他可不想让于庭壁没了鲜味,不禁前跨几步,“娃娃,适才你的话可当真?”于庭壁冷冷一笑,“在下虽是无名之辈,但尚可知大丈夫一言万金不易!”五毒僧闻言大笑,“那好,你自去寻个静处,给你友人疗伤,眼前这半截侏儒老夫替你打发。”言罢身形一转拦在白旋风的面前。白旋风奉韩飞宇之命一路寻来,如今猎物近在眼前,哪肯放弃?见于庭壁转身欲去早已身形疾起,力发掌端,直取他的风池重穴,白旋风此势不谓不快,然五毒僧比他更快,衣衫一掠已拦在他的面前,与此同时,单掌暴倏,与白旋风接了一个正着。但闻啪的一声,二人各后退两丈。白旋风有些震怒,“莫不是你五毒僧想插手此事?”五毒僧道:“老夫怕你不成?”白旋风道:“于小贼乃是我必杀之人。”五毒僧收势在手,“这个娃乃是老夫腹中利物,是生是死还由不得你。”白旋风又冷哼一声,“五毒僧,老夫念你也是黑道友盟。”五毒僧闻言傲然狂笑,“老夫可不认识你!”
乞儿一直在洞口窥视,他不知那个灰土僧人口中的灵猿是什么东西?管他呢!他可不管那么多,只要没有大哥哥,一想起大哥哥他便又悲从中来,“找大哥哥去,找大哥哥去!”他的心里狂吼着,几步冲向洞外,可是没有走出多远便停了下来,他想起了上次,为了找大哥哥他偷偷地跟踪至此,他的确来到了这座洞,可是大哥哥气极了,重重地给了他一掌,然后把他抛向湖中,他不怕死,但他真的不想惹大哥哥生气,“大哥哥——”他无语地唤了一声,垂坐在地,双手拭泪哭了起来,他越哭越痛,越哭越伤,“大哥哥走了,大哥哥真的走了,大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又想起了醉仙鹞,“鹞爷爷死了……”乞儿正哭得伤心,忽然幽谷回声,犹如近身雷霆,幸喜鹞爷爷教了他两式吐纳的功夫,否则他必会震得暴脉身亡,着是如此,他仍觉得头脑晕旋,两耳轰鸣,许久才立起身来。一立起身这才发现,山势嵯峨的恨世峰腰际两条人影战得正酣,“是他们!”他暗语了一声,隐身于一石崖下,透过树木阴翳的丛林,他看清了,原来是那个灰土僧人和一个白衫人在斗,只闻那个灰土僧人道:“白旋风,一支箫老夫固然不会放过,而这个娃也要定了!”白旋风轻哼了一声,掌中的锣来去有声,招招不离对方的要害,“五毒僧,你是想存心与我白旋风过不去,那个于小贼逃命尚恐不及,哪有心情得那只灵猿,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恨世峰除了一支箫遍迹存留,几乎没有一个人,得者亦是非他莫属,足下理应去找一支箫。”五毒僧闻言一笑,“即便此猿真的被一支箫所食,老夫亦不怕多吃一个肉身,阁下若不想砸了招牌,应该有识进退才是,否则老夫的掌下足下可没有回天之力。”言罢只见他右掌暴赤,由红变黑,白旋风一见着实一惊,虽然二十年退隐大漠,但五毒僧却是久传塞外,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他还有切齿之仇未报,岂可恣意轻生?稍一思量,身形疾起退后两丈,“五毒僧,只因老夫亡弟之仇未报,也不想节外生枝,告辞!”人已向崖下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