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月虽是在昏迷之中,但依然能感觉到有一种蝼蚁穿身的疼痛。这种疼痛让她难以抑制,就像血肉被人一点点剥离,而她又不得不配合地任人宰割。
她是怎么了?丝丝缕缕的记忆好像是她中了什么毒,被人所救。啊,是古庙方丈。她原本想去拜谢古庙方丈的相救之恩,不料,小师傅的点穴举动令她大为震惊,并多了一分疑惑……她下了山,才晓得自己身处洛阳。洛阳,她来过这儿,几个月前,她奉师命前往临安的途中路经此地。这儿可堪称她的伤心地,她不但没能为娘亲报仇,还险些命丧张府。是醉仙鹞救了她。
醉仙鹞是怎样的一个老前辈?他明明出手救了她,却扬言没有救她之意。之后,她在洛阳湖中见到了一支箫……一想起一支箫,她的泪水便流了出来,竟是难以抑制,也引发了体内的寒毒,这种寒毒像冰锥一样刺向她的七经八脉,瞬间将她冰封。她知道,她现在若是死了,会解决所有的痛苦,又不会纠缠那份无边的苦厄。她的,他的,他的。可是,这种痛苦似乎又不想让她死,让她这么残存地活着……最后,她去了张府,倒在一堵残墙的后面……
“师妹、师妹!”于庭壁痛苦地呼唤着,师妹每一声的呻吟,和那无以控制的痉挛、抽搐就像刀子一样割裂他的心。他后悔,他后悔得难以复加,他不该离开师妹,他不该把师妹一个人扔在幽魂谷,是他害了他的师妹,是他害了他的小师妹忍受这种痛苦和煎熬。
“师妹、师妹,我该怎么办?”他手足无措地痛苦地问着,“大师、大师,求你让我把师妹的穴位点了吧!求你让我点了吧!”于庭壁心痛得一下子跪在头陀的面前,“大师,弟子求你……”头陀双手合十,二目微闭,依然心念如一地坐在那里。
于庭壁无助地望着,轻轻地将他的小师妹抱起,而后紧紧地拥着她,泪水却沿腮流下。这是一种怎样的爱?他和师弟都可以用生命去爱师妹?可是,他和师弟却都置师妹的生命于不顾,把她一个人扔在谷中,让她独自去承受风雪的侵袭和那份难解的苦痛。
他知道,师妹没法接受她一直恨恶的一支箫是不凡;她更不知道,她的心已在恨和恶中纠缠了一份爱,这份爱一直被恨缠裹着,以至于她被自己欺骗,一直在恨的泥沼中挣扎,这份挣扎在她不解的心境中滋生漫延,最后她的心蒙蔽上了厚厚的风尘,甚至于尘封。可是,尘封毕竟是尘封,爱永远是爱,爱不会因为尘封的太久而褪去情丝,只能因为尘封的太久而难以抑制。就像他于庭壁一样,虽然他对师妹的爱不是尘封,而是一种隐藏。可是,这种隐藏不会因为藏得太久而消失,反而是愈加的难以抵御。可是,无论怎样的难以抵御,他都希望抵御自己,他不希望在师妹爱的泥沼中再添一份苦意。如果,要让师妹晓得,她的师兄,她的壁师兄已无法抵御地爱上了她,爱得欲却难舍,爱得欲舍难却,她一定会很心痛。因为,他知道,师妹一定不忍伤害他,他不想让这份不忍变成三个人的痛,他更不希望师妹因此而痛苦万分。
头陀微开双目,将掌中的一粒丹丸放进云中月的口中,“于施主,静下心来,你的意念走进她的意念之中,心念合一,告诉她,随着老衲掌中之气所引,将她体内流窜的寒毒聚于气海之处。”头陀一言未落,单掌轻移,置在于庭壁的后心。
“师妹,你听见了吗?把你体内的寒毒逼向气海!师妹,不要让它再伤害你,再伤害你……”是寒毒吗?是寒毒在伤害师妹吗?他想起了幽魂谷那一幕,师妹茫然凄吼逃去的身影。师妹不是被寒毒所伤,她是被突来的,无法承受的情感所伤,有他的,有他的。“师妹、师妹!”他唤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感受到了师妹那钻心刺骨的疼痛,他不想伤她的壁师兄,可她又不晓得怎样才能不让她师兄心伤?她爱上了一支箫,她不知怎么会爱上一支箫?而这个一支箫竟是她一直引以为恨之人,可这个一直引以为恨之人竟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不凡!不,不!他听到了师妹一连串喊着不,然后看到了师妹一人独去翩跹的身影。
于庭壁脑中翩跹的身影一下子卷在风雪之中。“不,师妹,你不可以离去,倘若晓得爱上你会让你这么痛苦,师兄宁愿在爱上你之前就死掉!”
“不、不,师兄,不——”云中月凄喊了一声,恐慌地睁开了眸子,她看见了面前像着了魔一样痛楚不堪的师兄,“师兄,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师妹一定会和你一起死掉……”
“云施主,你师兄中了寒尸之毒,不救他就要至寒至冷而死,要想救他,将你体内的真气逼向气海!”
七天后,云中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师兄,师兄!”她有些恐慌地睁开了眼睛,漫屋寻找着师兄的身影。
“姑娘,你醒了,”一位老婆婆乐滋滋地走进,手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云中月一惊,她不记得自己来过此地,“老婆婆,这是哪儿?”
“这是老身的家,你受了伤,昏迷了几天几夜,今儿个才醒过来!”
云中月有些不敢相信地环望了一下四周,她好像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庙里,一个小师傅他亲口说,有人落谷寻尸,救了她,之后,之后,她好像离开了那座庙宇。而后她见到了师兄,“师兄,师兄怎么不在这里?”她有些恐慌的伸手抓住了老婆婆,“老婆婆,我师兄呢?师兄呢?”老婆婆笑着扶住了她,“姑娘,这只有你和老婆子两个人。”
“不,不是的!”她用力地思索,总感觉刚才这儿还有一个大师,那位大师还对自己说什么,师兄中了寒尸之毒……
她神经质地抓起榻上的行囊,趔趄地向外走去。她知道刚才师兄来过,又离开了她。
这是哪里?当她竟识到天色暗沉时,眼前竟是这般光景。落叶灌木琳琅满目,礁石坚摧横陈眼前,一时间只是茫茫然赶路,哪里料到驻足时却是身在杂丛灌木中。
“这是哪里?”她俏目远眺,只有连绵起伏,阴晴万变的山石。这才知晓原来自己只是思念着师兄,无意识地赶路,竟是迷了方向。幸好天色只是暗沉,约摸也就是申时时分,只要自己走出此山便可识别南北,一思将罢。忽觉脑后风池穴吃紧,不禁大惊,此山莫非藏贼纳寇?我倒要看看是何方贼子。心念电转,故作不知,待来物至风池穴半寸之余,故作脚下残石所扰,身形一趔向前倒去。只闻嗖的一声,一利物在眼前百年的古树上打了一个回旋,随即落于地面。原来竟是珠子般大小的石球。云中月见此一惊,她明明耳闻穿啸之声响于旁畔,力道之迅猛,理应嵌于树内,但它却打了一个回旋,可见此人故施此技,功高,技妙,非是一般。
云中月岂容他人如此卖弄,旋身疾起,“不知何方贼子暗算本公子?”一言即出,方觉语误,原来自己不是几月前的身着男装,手持香扇,头戴帽冠,而是一身清丽女妆。来人见此不由得哈哈大笑,犹似百岁老翁,声酣如雷,直震得四野飒飒风响。
今日云中月的武功何止功高百倍?虽是大病初愈,但是江湖武林恐也无几人能及。单是这儿听声之能在当今武林也是数一数二。却不料此人近在自己三丈内,力贯于喉,声发于口。但要想不动一兵一卒便慑倒她却是万万不能,“耳闻你的声音,倒像是病态之状,不与你计较也便是了!”云中月故意寻了一个方向,启足欲走,陡见三枚亮晶之物以一字排开直奔自己的咽喉袭来,既快又奇。快,快若闪电;奇,奇在无声无息。眼见三枚利物便要切喉而入,云中月不但不退,反而步伐匆急,只见她一身疾转,秀发轻飘,由后向前,自下而上,巧妙之极直令来者称赞,看似一头乌丝随风飘起,三枚利物已卷在发指之间。
“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