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时分,云中月从晕迷中醒来。
“这是哪里?”她转首环望了一下,见自己置身于一间香烟缭绕的禅房,榻前一名小师傅正端着一碗参汤望着她,“这是哪儿?”她不记得谷中除了那间石洞还有这个禅房,更不记得还有一个小师傅。她只记得洞中有太乙真人,云中仙子,黑猿!还有那刻着游魂的兽骨和古筝!那是怎样的一块兽骨和古筝?渗透着无限的凄伤、哀婉、思恋和悲凉……
“这是一座古庙。”
“古庙?”云中月一惊,自己怎么会在古庙?她不是在幽魂谷吗?那里残沙飞旋,风啸雪吼!她没命地奔跑,拼命地抵御一种声音,一束身影。不,是两种声音,两束身影。两束身影在两种声音中交叠闪现,让她困苦不堪。旋踵间,又变成三种声音,万千身影。她不知他们是谁?也不想看清楚他们是谁?她只想逃离,逃离,最后撞到了谷壁,慢慢滑落。
这儿不是幽魂谷。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再度寻望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此处不但香烟弥漫,还有几尊破旧不堪的佛像,佛像前有一个小小的蒲团。
“有人救了自己。”看后她的脑中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可是谁救了自己?是他吗?是这位小师傅?
小师傅从她的眸子中似乎读懂了她的心中所疑,不禁道:“有人落谷寻尸,发现了施主。”
“落谷寻尸?”云中月一惊,“何人落谷寻尸?寻何人之尸?”她轻问着,心中不禁万般凄凉,“他们一定认为我已死于幽魂谷中。”可是,他们是谁呢?她第一次感觉到他们是这样的模糊。知道她被非僧道人逼下幽魂谷的,她不知道都有谁?可是,和她在谷中相遇的,却有师兄。而她竟不是被师兄所救。
小师傅闻言摇了摇首,“这个小僧不知,小僧只知道,你只要醒来便无性命之忧。方丈说,施主是一命大之人!”
“方丈?是方丈救了小女子?”
“不能这么说,也可以这么说,方丈受人之托,每两个时辰都要给施主运功疗伤。”
“受人之托?受何人之托?”
“这个小僧不知,只知道此人是一个非凡之人,小僧无缘一见!”言罢将参汤递向云中月,“这是方丈特别关照的。”
云中月接碗在手喝下参汤而后道:“不知师傅肯否引领小女子前去拜见宝刹方丈,以谢相救之恩。”
小师傅摇了摇头,宣了一声法号,“方丈此刻不在庙中,待方丈归时,小僧必会引领前去拜见!”言罢接过汤碗,手起掌落,将云中月再次点晕在榻。而后向外走去。
“师傅,她还有救吗?”小师傅单打揖掌,跪在藏经阁门前。
“那要看她的机缘。”
“可是师傅,她醒了,神情也比前两日清醒了好多!”
“她越是清醒,越是无以抵御体内的寒毒,你可照着为师说的话去做?”
“允儿已按师傅的话将她再次点晕!”
“嗯!”阁内之人嗯了一声,小师傅立起身,再度向禅房走去。“施主?”他有些不相信地环望了一下,时才被自己点晕的施主已不知去向。“这、这该如何是好?她体有顽疾,不离开此庙都恐有性命之忧,若是离开此庙……”他不敢想象,只想回身去找师傅,可是刚跑几步不禁驻足,师傅一个时辰前给她运功疗伤,如今元气大伤,真的不可再惊动师傅了。他算计了一下时间,前后只是转瞬的功夫,想她一个重伤之身,走也不会走的太远。不禁推开了庙门,沿着山路寻去。谁知寻了足有半个时辰之久也没有见到一点踪影。又唯恐师傅挂念,不禁折身返回。
“小师傅步履匆匆所为何事?宝刹方丈可在庙中?”
小师傅正走得急,不料迎面撞见了银千里,不由得忧心如焚地道:“银大侠有所不知,方丈几日前救了一位施主,谁知此施主身有顽疾未愈竟自离去。小僧正要向方丈报禀。”银千里见小师傅甚为情急,刚要问询这个施主姓甚名谁,他好代为去寻,却见远处山峦有一个黑色的暗影。不由得一惊,“方丈?”身形疾起,向山峦掠去。
“不知银大侠来此,老衲有失远迎。”
“方丈客气,银某路经此处,特来访拜!倒是不知小师傅口中那位不辞而去的施主是何人?”
“是云施主。”
“云施主?”银千里一惊,“可是云姑娘?”方丈打了一个揖掌,用手指了一下眼前的那棵枯木,只见上面刻了九个字,“方丈务回宝刹,云中月。”
“方丈因此字驻足了脚步?”
方丈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连击两掌,早有四名沙弥应声走至近前俯首待命,“云施主有伤在身,不可大意惊扰。”
“是!”四人领命离去。
银千里转首再度望向枯木上的字迹,想起了小师傅时才之言,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倒是不知云姑娘身患何种顽疾?”
“银大侠,还请庙中一叙。”
银千里说什么也没有料到,方丈入寺后竟说云姑娘被寒毒所伤,而这种寒毒甚为顽固,现今也没有找到解毒之法。
银千里不晓得这是一种怎样的寒毒,竟会让方丈有所困惑。“莫不是,这种寒毒与云姑娘落谷有关?”
“应该是如此。”方丈说着,从身边的经书中取出一锦丝绸递于银千里,“几日前,允儿一个人守山,不料,一觉醒来却发现禅房内多了一个人,还有这块丝绸。”银千里有些狐疑地打开丝绸,却见上面用血写了几个字:但请方丈援手相救,老夫落谷寻尸……观情形,留书之人原是想再写点什么,却被中断。是什么人落谷寻尸?救了云姑娘呢?“方丈,云姑娘可有性命之忧?”
“这……目前还不好说。银大侠有所不知,云施主所中之寒毒已浸入她的全身,好在,她的心脉有一种抵御寒毒的东西护着,可是,一旦这种东西无能抵御寒毒入侵,云施主必有生命危险。老衲原是想将这种东西导引向全身,但施法百般,却是无能为力,只能是缓解一下她的毒伤,减少她些许的痛苦。今儿个她稍现好转,醒了过来,不料她竟骗了允儿一人离去。想是她惟恐连累老衲才会不辞而行,并留字劝阻。”银千里见此只好解劝道:“方丈切莫太过挂怀,想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也只好如此,”方丈悠然长叹一声,“老衲还不知银大侠来此……”
“不敢有瞒方丈,银某此次前来,是向方丈打听一个人。”
“不知银大侠打听何人?”
“一个商人,一个贩茶的商人!”老方丈闻言一惊,“贩茶的商人?”银千里点了点头,“正是,方丈有所不知,银某不日前听说,刘征的街坊邻居在给刘家清理尸体的时候,除了掌柜的和四名仆从外,还少了一个男丁,听说此男丁被一个异人所救。”方丈闻言道:“不知银大侠何以会向老衲问及此事?”银千里闻言笑道:“方丈想是不会淡忘十年前银某来此拜访您,您的身边多了一个幼龄孩童之事吧,方丈还说此子与你有缘,当日银某未曾在意,而今天……”方丈闻言宣了一声法号,“不知银大侠何以会想起此事?”
“方丈有所不知,只因此事关系到云剑客。”
“云剑客?”老方丈一惊,“银大侠何出此言?”银千里闻言轻叹道:“方丈有所不知,十三年前,银某受一个垂死的茶商之托,要将一个玉麒麟交付于奇子峰的金老前辈的手中,只因奇子峰突遭奇变,不但难寻金老前辈的仙踪,甚至连门下弟子也难寻一个,中秋节期间,在临安,银某终于将此信物交于云姑娘之手,可、可银某没有料到此玉麒麟竟是云剑客的随身之物。”老方丈直听得愕然,连呼允儿,小师傅闻声走进,上前打了一个揖掌,“不知方丈唤允儿何事?”
“为师听你说过,令尊离开府时曾带走一个玉麒麟?”小师傅闻言点首,“那只玉麒麟乃是家父受托之物,只知道家父当它比命还重要,观望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和家仆上路了。”银千里闻言急问道:“小师傅可知令尊是受何人之托?”
“这个小僧不知,只知道他是家父的一个朋友,好像曾在朝为官,只是他再也不曾来,至于他的名讳,小僧自是不得而知。莫不是银大侠认得家父?”银千里闻言摇了摇首,他不知怎样告诉他,他的父亲在十三年前便遇害了,只是临死之前仍念念不忘那只玉麒麟,如此义薄云天之人,令银千里也极尽景仰。“小师傅,倘若您现在见到了当日令尊的朋友,会不会认得?”小师傅闻言点了点头道:“小僧想会认得的,因为家父的那个朋友面目很和善,又说的是家乡话。”银千里一惊,“家乡话,小师傅说他乃是四川人?”小师傅不可否认地道:“他说得的确是家乡话,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那时我虽然很小,但也八岁了,还记得清清楚楚,家父好像管他叫什么密使……”银千里闻言急道:“小师傅,您想想是不是枢密使?”小师傅闻言暗自寻思着,突然间喜道:“不错,是叫枢密使,当时家父惟恐我吵闹没有规矩,让管家领我到花园玩,我不肯,管家还拿这个官职吓唬我,说这个枢密使是皇上跟前的大官,我若不听话他就带我去枢密使大人面前问罪!”
“是他!”银千里喜道:“方丈,在下终于找到云剑客所托之人。”方丈闻言疑道:“银大侠说的可是娄大人?”银千里确切地道:“不错,正是娄大人,他正是小师傅所说的在朝为官,又说家乡话,而十三年前娄大人的官职正是枢密使。这么说云剑客是先将玉麒麟托交给娄大人,而娄大人又将此信物托交给刘大人,只是不知这托交玉麒麟的真正含义。”方丈听闻至此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听银大侠之言,这云剑客很有可能还尚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