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箫紧紧地靠在石壁上,四肢佝偻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冰寒渐渐地退去,体内一旦没有了冰寒,脑子里便有了模糊的意识,虽然他还不能动,甚至连眸子都无力睁开,但他依然想着要去救他的云姑娘,云姑娘再度被陷空前教,她是被非僧道人抓去的。
尽管云中月在五台山自刺一剑,并且扬言告诉他,他们恩怨已绝,无论谁死都该命亡,可是他依然无能承受这些,水鹤的话将他迷失的心智惊醒,他如同疯了一样离开了洛阳古庙,拦者杀,逆者死,直蹈忠剑峰。
一支箫的快马离忠剑峰还有百里之遥,韩飞宇便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听分堂密报,这古庙的老和尚不是一般的寻常人物,他不但与五台山的头陀有极深的渊源,还是云峰山卧云洞少洞主的舅舅,据闻,这个方外之人从不肯轻意插手世俗之事,可却为了一支箫公然破例,如此,这个一支箫更是留之不得。
“少教主谋略过人,你这招引蛇出洞,果然让他自投罗网。”耶律马哈听闻属下报禀说一支箫已进入忠剑峰地界后不失敬佩地道。韩飞宇闻言轻笑,再度举起酒杯,“耶律峰主,此次您生擒一支箫可是奇功一件啊,晚辈先向您道贺。”
耶律马哈闻言大笑,“少教主此言差矣,此次生擒一支箫,您是首功,本座必会向教主详实报禀。”韩飞宇闻言微笑地摇了摇头,“晚辈粗略谋计,只因仰仗峰主之威才敢如此放肆,倘若真能如愿以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言刚落又有两名属下快马来报,说一支箫已被困在少教主的迷阵中,身负重伤,恐难活命。
“嗯?”韩飞宇没有料到,这一支箫这么快便成了他的砧上鱼肉,他还没有尝到他新研制的火药味道,岂不太为可惜!“耶律峰主,有没有兴趣看个热闹?”耶律马哈拍手叫好,他倒真想看看这个一支箫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血刃江湖如此之久也无人敢问津。
二人距峰口还有里许之遥便风闻一声惨嚎!
“莫不是一支箫命丧当场!”
一言未落,两名蓝衣人飞马来报,“峰、峰主,大、大事不好!一支箫已破了迷阵直向峰中杀来。”
“如此甚好!”耶律马哈微笑地道:“本座倒是很想会一下这个声名远扬的一支箫!”言罢二人已先后驰去。
一支箫正杀得眼红,眼见敌手全都死去,不禁一扣马颈向峰中冲来,忽闻一声穿天信炮,一支箫连人带马丈远处已轰成一片焦黑。
“慢!少教主,老夫会会他。”耶律马哈说着提刀走近,谁知就在此当口,黑风如同受了惊吓,暴命长嘶一声已向峰峦冲去。如此突发的状况倒是让韩飞宇和耶律马哈大为惊愕,眼见那匹烈马冲上山峦,而后驰下山谷,将一支箫越带越远,不禁扼腕跺足,火命封山,全面搜索。
一支箫一心想冲入空前教,救出云中月,谁料竟在千钧一发之间,他的坐骑突发状况,无论他怎样的狠命拽打,黑风还是一味地狂奔下去,如同中了魔一般,他又气又急,“谁?”他惊觉黑风有些反常,像是被人所控,一经此想,目光凛寒地望向眼前的断壁残崖,他直觉此人距他不远,或许就在身边,不禁怒道:“出来。”
“你是谁啊?让我出来我就出来。”这倒好,不但有人答了他的话,还带了几分的戏谑。一支箫心若火焚,哪有闲情在此与其纠缠,冷哼了一声道:“不管你出来不出来,单望不要惊扰我的坐骑,因为在下急于救友人于水火。”
“水火?”隐者闻言大笑,“小娃适才险些没有被烤了全羊,还大言不惭地救友人于水火。”一支箫大惊,听他的口气,他倒是跟着自己一路而来,是什么人?有如此的轻功,不但能不露声色地控制黑风,脚力也与黑风不相伯仲,甚至还稍胜一筹。“老前辈。”他抱了一下拳,晓得老前辈将他引至此地并无恶意,不禁想道一句谢,然后再掉转马头去救他的云姑娘,单望他不要再横生枝节。谁料话未出口,一名灰衣人战战兢兢地从崖后走了出来,“一、一支箫大侠。”他神色惊恐地看了一眼一支箫,左右环顾了一下,“云、云姑娘没有被非僧道人抓去空前教,而是、而是跳了幽魂谷。”
“幽-魂-谷?”他一字一顿,想起来了,当他从那位自称为空前教分堂的李财堂主口中得知,说云姑娘被陷空前教只是韩飞宇的一个计谋,目的只是想让他自投罗网。他便一刻不停地奔向离恨峰,而后毫不迟疑地跳下了幽魂谷,本想跳下幽魂谷会一命天绝,谁知他竟没有死,为什么会不死?死了,他就不会看见那柄穿入他肋骨的利剑,他有些痛伤地唤了一声云姑娘,那夹杂着万分凄伤的泪水却已沿着眼角流下。
这是他第二次流泪,苦苦的,带着无限的酸楚和伤悲,他不知道,何以对他恨之入骨的云姑娘会令他如此这般!但他知道,他的内心不论怎样的滴血仍然会苦苦地低求,“只要她活着!”这难以抑制的渴望就连他自己都有些难以原谅,他有些愤恨地一掌击起,谁料随着咣当一声响,一种哀绝的声音竟从四面八方游离而来,“这是哪里?”一支箫大惊,一愕而起,这才晓得原来自己不是在漫天飞雪的幽魂谷,而是在一间陈设极其诡异的石室,那咣当的声音是倒下的尸体发出来的,而这哀婉而断肠的声音竟是发自于尸体后的石壁,他试探地走近,举起掌拍向石壁,那种百回千转,凄切的声音竟然再度响起。
“筝,断魂筝!”他有些痴然地叨念着,几个起落墙壁上已留下几十只怪异的掌印,即而那种荡人心魄的曲调便极度哀婉地凄绝于室内,紧接着一声嘣然的声响,那尊塑像前的古筝却已一断为二,一支箫不知何以这个古筝会一断为二,可断裂处,石桌上那苍悲的字迹却令他心神俱伤,“九曲断魂筝”!
“九曲断魂筝,九曲断魂筝!”他黯然地叨念着,“这是在下一直想谱的曲子,也是在下一直谱不下去的曲子,可是、可是你却早已将这种音律隐于壁内,如此我一支箫只能步人后尘,迟来许久。”谁知一语未落,石桌上另一行字迹却已映入他的眼眸,一支箫下意识地举目细望,只见上面刻道:“仙妹,这是你最爱听的曲子,可是你却受不了这份哀婉凄绝,仙妹可知这曲断魂是愚兄为你而作,他寄托了我无限的哀愁和思恋,我多想再给你弹奏一次,可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如此的面容枯槁,形似百岁老翁。”一支箫眼望字迹,只觉凄意浸身,落款的“宇文兄绝笔”更令他回肠万转。他沿着琴键上那两只手的点拨之态向上望去,长须飘然的面孔玲珑剔透地雕刻了两只深遂而幽远的眸子,这份伤悲直令一支箫心神大战,竟然有些天涯沦落之感,他不知宇文兄心中的仙妹是何般模样?但他眸子深处隐蕴的那份伤悲和无奈却令他黯然神伤,他能够想象得出这位宇文兄那欲见而不能见的那份焦苦,这种焦苦和心伤他在无意中已尝受了很多。他想起了许多日来自己一直在这种纠结下痛苦,他真不想再见到她,她那种愠极而怒的靥面会令他满心伤悲,可是他又是如此地想见到她,那种压抑的痛苦会令他几度哀绝!最后他选择了隐遁,他希望一生都要这样,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