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当时背后传来了一阵轻笑。奶奶这个叫法并不是狄飘一时兴趣，而是那四个贼人第一眼看到她时都以为她是个老太太，后来狄飘知道后，便如此叫了。
莫长青道：“兄台打便打，拼什么嘴上功夫！”
狄飘便改口道：“奶奶姑娘！”
她至今还恨着这个称呼。
【令狐长青：滚.你奶.奶的！】
莫长青的靴子敲在地上没有声音，狄飘却放开了走，生生把靴子踏出了木屐一般的声音，还特意踩在水洼上，为雨后的巷子激起一阵阵回声。
他们就这么走着。梦轲的马蹄“哒哒”的响着，脖子上还拴着能发出脆响的铜铃铛。莫长青这才发现有这么一枚有声音的物什在，道：
“狄兄莫不觉得这铃铛有些招人吗？”不仅如此，你这么走路，对得起来无影去无踪的“飞廉公子”称号吗？
狄飘用手捋了捋他藏蓝色的发带，笑道：“莫大侠莫非觉得只有无声才能在江湖上行走？除非你的对手是个瞎眼的人，其他什么的，都只是细枝末节。”
莫长青脚步一顿，转向他道：“狄兄可曾遇到过瞎眼的对手？”他要说没遇到过就神了。
“自是遇到过的。”狄飘也不急，顺其自然地停下了脚步，梦轲不满地打了个响鼻，“想必那姑娘现在已经不记得了，我们在洛阳打了一架。”
莫长青睁大眼睛。
“我输了。那姑娘，脸孔奇丽，面相人杰。”
莫长青转过身，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缓缓道：“咱好男不跟女斗，狄兄还记那么清楚作甚。”
狄飘道：“在下与她有再战之约。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可忘记。”
莫长青听到他的自称又变回了“在下”，心道：我巴不得你忘记。其实听他这样说，她又有些欣慰——这些年来记莫子夜仇的太多，反倒没人认得莫长青。狄飘记着这战约，“莫长青”便不会不在——不过，她主要还是有些愧疚。人家记了三年，自己两三个月就忘了，听到狄飘名字之后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物，也不想自行去寻他，便不再管这个约定，怎么看怎么负心呀！
莫长青虚心道：“狄兄且与在下说说，那战果如何了？”
“未有结果。”狄飘摇摇头，用手拨弄梦轲的铃铛，“那姑娘没有赴约。”
莫长青觉得脚跟都踩不稳了。
“不过，连年战乱，忘了的话，她也是身不由己吧。”
莫长青差点一句“她没有身不由己不过自然而然地忘了这码事儿而已”蹦了出来。
仔细想想，要是说出来，狄飘无非有三种反应。
A，狄飘：“大侠如何知晓？”
B，狄飘：“大侠您别瞎猜。”
C，狄飘：“......”
咳，幸好她没说。
“那姑娘，也不是个君子。”
“大侠何必苛求一位乱世佳人呢。”
两人再没交谈。莫长青心里暗暗惊讶自己怎么走了这么远。天已经渐黑，头顶上传来归巢鸟儿暗哑的叫声。天刚下过雨，干净得很。她使劲吸了几口空气，觉得满鼻子都是泥土味儿，却很好闻。洛阳城在远处，闪烁着几家灯火。
马蹄声很清脆。
她不禁道：“狄兄......可熟悉洛阳？”
她等待着回复。不属于自己的黑色发丝在耳边飘荡，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在这美好的天气里扯下“莫子夜”那张面皮。
狄飘道：“熟悉。前朝之时，在下曾经在此辅佐一位大人。”
这个莫长青倒是不知道。她出师三年半，在洛阳横横竖竖待了不到一个月，满心好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她指的是一座高楼，雕梁画柱十分精美，明媚的灯火在暮星下摇曳。
狄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挑了挑眉，撇了撇嘴，纠结许久才道：“那是摘星楼。”
莫长青道：“好名字！是做甚的？一会可带在下去看看？”
狄飘转过都来看她，郑重地把缰绳从她手里取回，严肃道：“青楼。请恕在下失陪。”
青楼啊。
......
等等，青楼？！
莫长青心里大叫不好，急忙道：“不不不狄兄你你你误会了我是真的不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我我我很尊重女性的！”
狄飘拽走对莫长青恋恋不舍的梦轲，挥挥手道：“大侠自己回客栈吧，在下就不叨扰了。”
莫长青的尔康手僵在半空。
半晌，她才说出一句：“......保重。”
狄飘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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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楼高百尺？”
“手可摘星辰。”
“星辰何处往？”
“向我怀中来。”
老鸨立刻满脸堆笑，道：“大爷里面请。”
那男人点了点头，刚迈进去一只脚，就有一群姑娘涌了过来。
一道黑影紧随其后。
老鸨眯起了眼睛，嘴角提了提，接着迎接下一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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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长青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的脸是假的。
她玩儿易容玩儿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做得如此粗糙的面皮：下面翘边，上面还有粘连的痕迹。简直了，一个字儿，烂。
她觉得，这位摘星楼的顾客，很可能就是“万古安澜”。
朝廷不知为何没给画像，却有一句话描述：
“眉如墨，眼如星；额中一点梅花钿，双颊两道月斜红。”
简单来说，就是浓眉大眼，眉心有梅花，脸上俩月牙。长得特别有特色，极其容易被认出来，肯定会采用易容的策略。
先不说前两条，后两条却是前朝之前又之前女子的妆容。此朝，女子画花钿，点朱唇；前朝，女子只画靥点唇；前朝之前，女子修眉描眼；再之前......
咳。有点……难说了。说起来费唾沫。
反正，按照吴皇那个给全国少女妇女老太太改发型那尿性，理当不准许用历史的妆容——难不成这“万古安澜”就是因为这事儿被通缉？
为什么描写跟夸人似的？
又没说明男女......难不成是个变态？
最后，蹲在摘星楼的横梁上的莫长青得出了一个好结论：
万古安澜就是个女装变态美男，吴皇就是个断袖。吴皇看上安澜，安澜不爽，逃；吴皇不爽，追。
莫长青捂脸：我怎么干这么个活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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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脑补帝.莫长青上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