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的材质极为特殊,普通的水火很难将其损伤,然而,就是再好的符纸,若不是放在符阵师的手里,便和茅房的厕纸没什么区别。
陆飞尘已经筑基成功,他现在已经是一名修行者,但他却不是符阵师,所以此时面前的这张巨大的符纸,对他来说除了能装饰房屋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用途。
当然,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这件事情,而在于同样不是符阵师的云泰为什么要把一张如此大的符纸放在这里?
“不用猜了,这是入口。”狄魁道出了答案。
“入口?”陆飞尘疑惑道。
“不错,地下是密室,这幅画就是密室的入口!”
陆飞尘感觉难以置信,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幅画挡住了密室,或者一张书架挡住了密室,密室的入口在画、书架或者墙壁的后面,这是很普通的事情,也是很多人惯用的手法,但他知道狄魁并不是这个意思。
狄魁的意思是,墙上的画就是入口,不用掀开画,也不用捅破画纸,画就是门,门就是画,进入画里,便能入门。
那么,这扇门应该怎么打开呢?
陆飞尘用手去摸画纸,画纸很光滑,被描绘的部分有些磨砂的触感,当他用力按下去的时候,碰到的是极其坚硬的墙壁,画纸后面是墙。
“怎么进?”
狄魁嘲讽道:“亏你也算是个修行者,连这种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真是拉低整个修行界的智商!”
陆飞尘斜了他一眼,心中暗想“常识?莫非是……!”
他不再犹豫,立马催动识海,神识力量如同一张硕大的渔网硕然罩向墙上的画。
几乎在同时,一阵惊涛骇浪铺天盖地而来,巨大的洪流携带着万钧之力砸向陆飞尘,浑浊的河水将整片天地笼罩,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方一感到不妙,陆飞尘便果断收回神识,紧接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踉跄后退,似被灌了三大坛陈年花雕,站都无法站稳。
他勉力支撑住身体没有跌个嘴啃泥,惊讶道:“好强的阵法!”
狄魁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到:“能够画出这样大规模的符咒,那位符阵师少说得三品以上,以你筑基初期的菜鸟实力,不吃力才怪!”
陆飞尘的性子本来并不倔,但是在这小家伙面前,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跌面子,况且那家伙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不拼了老命把面子挣回来就太丢人了!
狄魁一看这阵势,脸色不由变了变,暗想这陆飞尘怎么变了性子,竟然不跟自己对着斗嘴,反而步伐坚定地再次走向那幅画。
嘴上便宜终究只是过过小瘾,要过瘾,就得靠真本事破了这张图,也好使劲儿抽抽狄魁那张自恋到无法无天的臭脸。
第一次尝试虽然以狼狈失败结束,但正所谓失败是成功他娘,第一次的失败至少让陆飞尘知道以神识破阵的方向是对的。
他再次催动识海,这次并没有以霸道之势去冲击墙上的画,而是释放出了一条似金线般细的神识丝线缓缓探向画作。
神识丝线如触手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大河,波涛汹涌的画面再次映入陆飞尘的脑海,河水,浊浪,清晰无比,浪拍石崖的声音振聋发聩,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这次他也仅仅是退了一步而已,他再次站稳,重新迈出一步,神识丝线再次探向那条蜿蜒大河。
符阵师是修行界中最稀少的存在,从某个角度来看的话,也可以说符阵师是修行界中最至高的存在。
符阵师往往不擅长以肉体力量进行战斗,也很少有符阵师会手握刀剑与人对砍,如果拿大规模的战场来比喻的话,符阵师就像是弓弩手,百步之外,取人首级。
从作战方式上来看符阵师确实和弓弩手很像,但是从战斗力上来看,符阵师又远非弓弩手这三个字能够比及的,一位优秀的符阵师,不仅能够做到百步之外,取人首级,更能够做到百步之外,取百人首级!
一位品阶至少在三品的符阵师画出来的符咒,其中蕴含的力量极其磅礴,陆飞尘被接连两次击退回来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神识丝线再次侵入符纸的时候,陆飞尘立马抓住被河水冲击前的一丝丝间隙,将神识丝线变成一条灵活的小鱼。
小鱼快速摆动身体,在河浪拍下的同时,窜进了河水里,消失不见。
河水浑浊,河道宽而深,一条小鱼在里面和一粒沙子没有什么区别,极难寻觅。
但毕竟鱼不是真正的鱼,它的实体是陆飞尘的神识,只要陆飞尘的识海没有被毁坏,小鱼就永远逃不出他的视野。
“好小子!”狄魁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陆飞尘并未因为对方的这句话而飘飘然,鱼虽然可以在水中自在游动,但也要分清楚情况,一条连尾鳍还没有长成形的小鱼在涛涛大河里绝对谈不上“如鱼得水”四个字。
墙上的大河是一番世界,陆飞尘的识海是另一番世界,现在联通两个世界的那根线便是水中的鱼,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识海操控鱼儿寻找画中的阵眼。
然而,寻找阵眼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万般难处。
试想,一条大河蜿蜒千万里,遥遥无际,小鱼不过巴掌大小,两者相比,犹如蚂蚁之于猛犸,微末星辰之于朗朗皓月,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要完成这件事情无异于大海捞针。
“嘿嘿,犯难了吧!”狄魁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说两句风凉话,全然一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主儿。
陆飞尘冷冷哼了一声,说到:“阵眼一定存在,大不了我不吃不喝在这儿找它个三天三夜,就不信找不到入口!”
这番话明显是在赌气,且不说三天三夜他能不能成功找到阵眼,外面的天机阁高手,州府军等一大帮子人也不会给他三天三夜的时间。
狄魁砸了咂嘴,说到:“真是个榆木疙瘩,这河你也看到了,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就是给你三年三十年你也不见得能够找出来!”
狄魁的话虽不中听,但至少把真实情况给道了出来。
陆飞尘心中暗想:“云家财大气粗,连三品符阵师都能够使得动,难怪能够在凉州境内稳坐首富许多年,想来这地下的密室里一定藏着不少好东西!”
想到这里,他要进入密室寻宝的决心便更加地坚定。虽然心痒难耐,但他并没有头脑发热自乱阵脚。这种时候,陆飞尘如果不想寻求狄魁的帮助,就必须要固守本心,认真寻找方法。
“小子,虽然你的悟性和资质比江楼月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仙子已经交代过让我罩着你,如果你求我,我还是会帮你的,嘿嘿。”
陆飞尘看也不看狄魁一眼,用很随意的语气回到:“求人不如求己,况且……你也不是人!”
“还有,以后别江楼月长江楼月短地叫了,那人的名字叫狄经纶,人家可是火族赤帝,我一个漠城守军出来的小兵卒哪有资格跟他比!”
“咦,谁家的醋坛子翻了,怎么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如果你实在闲得慌,不如去下面的密室里找样东西。”
“找东西?什么东西?”
“镜子。”
“找镜子做啥?”
“照照你现在的嘴脸有多让人恶心。”
“好你个陆飞尘,仗着自己识字儿多欺负小爷,你等着,小爷今天要是帮你找阵眼,我就……我就……我就跟你姓!”
话音未落,地上的小脑袋便钻进了地里,再没有踪迹,想来这次是玩真的了。
陆飞尘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中暗想:“想跟我姓,生你的那座山得冒个百八十年的青烟儿才行吧!”
鱼儿还在他的识海之中,大河也依然汹涌澎湃,入口就在眼前,就在这幅画里,但陆飞尘的神识力量与这座阵法相比还是太弱了。
鱼脱离了水便会死,而水脱离了鱼,却没有丝毫影响,陆飞尘这条鱼不仅无力,而且处于极其危险的位置。
“鱼为什么要跟河水对抗呢?”陆飞尘自问一句。
“这鱼真是病得不轻!”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话里的鱼指的是他自己。
鱼离不开水,水却能离开鱼,那么鱼为什么要离开水呢?鱼在水里活着不是挺好吗,自己为什么要操控这条鱼跟大河作对!
陆飞尘终于想明白了,从一开始,他就在潜意识里把这幅画当做是自己的敌人,所以不管是神识之网,还是神识小鱼,刚一进入画中便站在了河水的对立面。
小鱼跟大河之间的对抗,实际上是陆飞尘和那名三品符阵师之间的神识对抗,结局想都不用想,最后变成白痴的必定是陆飞尘。
既然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陆飞尘也不再迟疑,立马操控神识小鱼调转方向,顺着河水欢快游畅,而自己则完全进入识海之中,让自己和小鱼融为一体。
泥沙,水草,浊浪,贝壳清晰映入眼帘,所谓身临其境莫过于此,他此时身在阵法之中,同时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符阵师创造出来的奇妙世界,心神受到了极大的震慑。
短短几息时间之后,河底忽然涌来一股巨大的暗流,陆飞尘不受控制翻滚着向着河底沉去,一时间天昏地暗,如世界末日一般。
待他再次睁开眼看周围景物时,已然是另一番奇妙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