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这是李影第一时间的感受。本来李影以为化成灵体的他已经失去了所谓的痛觉,可是他错了,那一股股深入骨髓的痛苦,绝对让他恨不得再死上一次。如果灵体可以发出声音,那么此刻李影的哀嚎一定会响彻整个苍炎山门。
倒是没可能,如果是那样程度的发声,自己的声带会先撕裂的不成样子,李影在无比的痛苦中有些自嘲的想到。他确实应该这么痛,毕竟完全没有人尝试过以灵体的方式运行宗门的镇山至宝苍凌剑决。苍凌剑决功法无比霸道,哪怕李影活着的时候,初次运转之时也会感到全身筋脉隐隐作痛。
那是,不断奔腾翻涌的灵气,冲刷自己全身的感觉……
如今,原本蕴含肉身力量的李影,变成了脆弱得仿佛玻璃的灵体,他再一次体会了当初的感觉,只不过,这感觉,要千百倍的强烈。身体的每个组成部分都在被强烈的灵气暴动冲刷着,如果不能同化,那么就只能被撕成碎片。插在峰顶的影痕不停的颤动着,发出“嗡嗡”的鸣响……
看起来只是一个雷雨之夜,一把剑由于山风的摇摆。又有谁能想到,这把剑中,存在一个脆弱而不屈的灵魂呢?
痛归痛,但自己好像活下来了。毕竟我也是吞日初期的强者,仅仅一点灵气就想要了我的命,还早着呢!李影忍受着剧烈的苦痛,缓慢,却又坚定的,一点一点,引导着这些灵气去往该去的地方……
可是,该引去哪里呢?
李影幽绿的面容上,原本龇牙咧嘴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苦恼。自己,连道种,都失了啊。道种对于修道中人来说,是力量的源泉,可以从外界吸纳,也可以自行培育。道种一般悬于每个人的丹田,之中蕴含的是修者对道的理解,从而转化外界吸取的灵气,成为本身的功力。道种可实可虚,对于灵修者来说,道种存于灵台,是一种纯粹的念化产物。但是此刻的李影并不知道这些,闷头修炼的他除了苍凌剑决和一些基本的常识之外,对整个修炼界的理解,就像一个真正的苍炎外门弟子……但是他,知道一件事:
通过苍凌剑决引来的灵气,如果不能及时转化吸收,很快,就会将整个影痕的纳灵空间,连同自己的的新生灵体,炸的粉碎!
经过灵气的不断冲刷,影痕剑身越来越亮,原本黝黑的剑身上不断流转着七色光华,影痕,也快撑不住了。由于本身的材质问题,影痕其实只是一把下品灵剑而已,刚刚达到了灵剑品级的它,甚至会被很多铸剑神师认为是废品而弃之不顾。虽然可以通过灵气的洗刷逐渐改善剑本身的品质,但是更为关键的却是剑的本身,无论怎样,这毕竟只是一把材质并不甚高的下品而已。更何况,就算是灵气也需要慢慢的温养,如此强烈的灵气暴动,只会把剑毁掉。
“怎么办……道种……没有道种的话,会死的……”李影满脸痛苦的神色,明白无误的表达出内心的焦急,“我以前的道种……按照苍凌剑决的特殊功法,将剑意凝于丹田形成道种,可是如今我连丹田也没有,就算是剑意仍在,也毫无方法……更何况,如今已经没有时间让我慢慢重新再凝聚一个道种了……“
果然,只有……
李影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落寞,好不容易能生存下来,但是,最终还是要走上这样的道路吗。不过很快的,李影的眼神很快被一种决绝所取代,我所决定的事情,从来就不会后悔,从灵体尝试着运转苍凌剑决之时,结果我早就隐约意识到了。
没有道种的话,就让影痕,成为我的道种吧。没有丹田,就让这剑刃,成为我的丹田吧……李影如此想着,同时,彻底的摆脱了作为一个“寄宿者”的身份。开放我的身心,感受影痕的心跳和呼吸,将剑视作我的身体,以剑为种,刃化丹田……
一切都不会再是麻烦,只是,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离开……
虽然李影完全没有接触过修灵方面相关的功法,但是这他所做的一切,在包罗万象的苍凌剑决里,却也是有所提及。人剑合一,并不是剑修的最高境界。有极少数的剑痴,为了达到那传说中的最高境界,选择了以人化剑的极致剑道。
舍弃自己的肉体,投身入剑,以剑为种,刃化丹田。化剑成功后,他们最终成为剑灵一般的存在。但是,剑痴们此生只能止步于剑灵,最终所成之剑,成就了他们,也限制了他们,作为化剑功法的载体,最终形成的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神剑,上劈天地,下斩凰龙。如此神剑,自然在修行界留下了一段段经久不息的传说……
当年,李影在苍凌剑决中,读到和这相关的内容时候差点笑出了声。那些人,修行把脑子也修坏了,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变成神剑,再强大终究也是死物,被人御使而已。
没想到,今天的自己也要变成这个样子呢……李影闭上了眼睛。化剑法决,他却是学过的,因为苍凌剑决里有写,三百多年的苦修,理应早已经把整个功法的内容了解的没有半分遗漏,哪怕对这种与自杀无异的功法嗤之以鼻,李影依旧全部学了一遍。
李影所不知道的是,即使是以身化剑,也有是不同的区别的。化剑功法原本就流传极少,而且必须化剑者自行运转法诀方可行。所以,并不存在什么逼迫他人作为神剑祭品的说法。
然而这自愿化剑之人,却也分为两种。自甘奉献之人,所铸为神剑,人为剑灵。不甘怨恨之人,所铸为邪剑,人为,剑鬼。而李影这样,虽没有被强迫却心怀仇恨之人,所形成的剑种,从一开始,就抹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
苍列峰顶,倾盆大雨逐渐停歇,那滚滚雷霆也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怒号的阴风。在修行界的历史上,大概从来没有人带着如此强烈的怨气化身成剑,李影内心的无奈,悲愤,和对苍天的不甘和仇恨,全部一股脑的沁入影痕之中。影痕剑身本来流转的七色光芒仿佛被什么可怕的存在所吞噬,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原本漆黑的剑身,却显得更加深邃……
翌日。
天气很好,阳光普照,本来就该是这样,昨夜的雷雨洗刷过后,整个世界都透露出一股洁净而清新的感觉。苍列峰顶,一切如常,原本李影尸体的地方在暴雨的冲刷之下现在也只剩一点点焦黑的印记,一柄铁剑朴实无华的插在峰顶,就像是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远远的,几道流光闪过,林掌门一行人,出现在了苍列峰峰顶。
林远的眼中精光流转,似乎在用某种不知名的方式探查着峰顶。在他身后,青阳子依旧古怪的转着眼珠,而门中排行第一的女长老心莲却没有一副好脸色,冷冷打量着四周。毕竟门中有人偷学功法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此事不宜闹得过大,最终只有他们三个来到苍列峰收拾残局。
“看起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呢……”心莲皱了皱眉头,“看来那个贼胆包天的倒霉蛋,已经在昨晚的雷暴之中,化作一摊劫灰了……”,“心莲长老这话可就有失偏颇,那小子的剑,不还好端端的插在那里吗。”青阳子出口反驳,似乎故意在找茬。心莲并不接茬,冷哼一声,玉手一抬,影痕拔地而起,飞入了她的手中。
“宗门的制式铁剑而已,应该是那小子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心莲细细端详着,“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也是奇怪,为什么没有被雷劫劈得粉碎……”
此时影痕之中,李影并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身为剑鬼的他将心神完全沉入剑中,气息收敛。生前即为吞日期,如今更是修为散尽,反而更容易隐藏自己的存在,一番隐匿之下,李影自信,即使是掌门,也休想发现半点端倪。。
“给我看一下。”林远探查一番之后也是没什么收获,虽然隐约感觉出峰顶李影的尸体处有一丝活人存在过的气息,但如今也只有一个淡淡的黑印,想来确实神形具灭了。从心莲处接过铁剑,林远将灵力探入其中,仔细的探查着。“……已经开辟了纳灵空间,这剑也算是晋入下品灵剑了,”林远自言自语着,“难道是天雷淬炼了剑的品质,似乎有过相应的记载……”也不多想,林远翻手将影痕收了起来。
“既然是灵剑,那就将其收入门内兵库吧。”林远转身,准备下山,“探查完毕,那孽徒确实已经形神俱灭了,询问一下该峰哪名弟子近日失踪,结果一目了然,走吧。”
一行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