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馆的休息室里。
“小同哥?真的仅仅是为了给顾奶奶采药弄伤的,不是被那些个乡下人给欺负的?”韩柏一脸狐疑的看着易小同。
易小同笑了笑,揉了揉脸上怒意未消的宋煜的头发说:“是的,没有一个城里人跑到乡下,却被欺负的道理,更何况,乡里人多是憨厚淳朴的人,没理由欺负一个和他们没有半分利益纠葛的学生!”
“可是你身上的这些细长疤痕,也未免太多了吧!”韩柏小心碰了一下易小同身上那密密麻麻的疤痕,脸上狐疑之色没有半分减退。
宋煜眼睛始终盯着一脸笑意的易小同,异常白皙的脸上阴晴不定,紧而他转过头看向一旁一反常态的易晓晓,只见后者,脸色苍白,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倏而,后者抬头正好迎上了正在看她得宋煜的眼神,下意识的低下头去。
宋煜见到这一幕,脸上终于恢复些许血色,一脚将还要说个没完的韩柏踢翻在地,向休息室外走去。
韩柏坐在地上愣了愣,这才发现易晓晓的异样,急忙直起身,小跑着跟了出去,边跑还边说:“小同哥,我去给你和姑奶奶买点喝的,你是柠檬水,姑奶奶是火龙果汁,对吧!”
易小同看着韩柏晃着浑身白花花的肥肉离开了休息室,又好气又好笑。
易小同转过身,抬起正低声哭泣的易晓晓的头,轻轻的将后者眼角的泪水拭去,说:“这件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易小同的话被易晓晓打断。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去乡下念书,身上就不会被山里的荆棘划伤?如果不是我,那年你就不会放弃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如果不是我,爸和你……”易晓晓的声音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呆呆看着眼前将手轻轻覆盖在她额前的小同,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茫和一丝她极力想掩饰不让易小同发现的恐惧。她的脸色在易小同的手接触她额头的一瞬间,苍白如纸,原先因为哭泣微微泛红的脸颊,血色尽退,瘦小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
易小同好像早已料到对方的反应一般,柔声说:“从小爸妈就教我们,犯了错了,并不代表一声对不起就可以将发生的一切消弭,犯了错了,就一定要接受它所带来的恶果以及受到一定的处罚。我去商田也好,放弃那所谓的梦想也好,哪怕是爸对我三年漠如生人,视若未见都仅仅是我必须承受的处罚罢了。”易小同的手轻轻摩挲着易晓晓额头,嗓音有些微微沙哑。
“而且,这些惩罚对于我所犯下的错,还远远不够。”
易晓晓用力摇了摇头,失声痛哭:“够了,早就足够了。”
易小同的脸也微微变得有些苍白,一抹黯然渐渐现于眼角。
“还不够呀!易小同还没能让他最喜欢的妹妹,摘下那顶,他亲手为她戴上的鸭舌帽!”易小同闭上双眼苦涩的说。
易晓晓很想说出那句,她可以,可是话到嘴边,却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因为她自己知道,她,办不到,最起码现在的她,办不到。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易小同的时候,后者突然站了起来,一脸和煦笑容的看着她,说:“走,哥带你去灌韩柏,让他叫你一辈子的姑奶奶!”说完,一把拉住她的手,向休息室外走去。
易晓晓看着眼前布满细长疤痕的背影,脸上的迷茫渐渐被坚定取代,她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休息室外,韩柏捧着两杯好不容易杀入人群中买来的饮料,一头汗水都还来不及擦。
他有些诧异看着正盯着他看的易晓晓与易小同两人,本就不大的眼睛,眨了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宋煜躺在一旁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也惊奇看着这一幕,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路小跑到韩柏的身边,伸手将韩柏手里的两杯饮料拿起,然后头也不回的远离这即将发生惨案的是非之地。
“买到这两杯东西,可要花不少力气,可别浪费了!”宋煜自顾自的说着。
“浪费?”
韩柏一脸不解的站在原地,直到听到宋煜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提醒后,这才一脸恍然,紧而转过身,晃着一身的肥肉,向远离易小同易晓晓的方向飞一般跑去。
易小同舔了舔嘴角,接着,健步一迈,朝着韩柏的方向追去。
“韩柏,一段时间不见,速度倒是快了不少呀!”这是易小同嘲讽的声音。
“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对你吼了!”这杀猪一般的声音是韩柏的。
“现在知道错了,你在电话里对我吼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错了!”
“我,我……”韩柏欲哭无泪。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最后,易小同向前一扑,撞在韩柏身上,双手死死的抱着韩柏的腰部,只听后者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掉入游泳池中。
“轰”
近两百斤的身体轰然落水,激起的水浪,可想而知,一些远处,初学游泳的女生,直接被水浪冲出了老远,脸上都带着些许惊恐。
易晓晓站在远处,看到这滑稽的一幕,笑弯了腰,也笑出了眼泪。
韩柏被这突然的入水,有些措手不及,别看他胖,水性确实不差的,不过这次入水的方式实在是太独特了一点,再加上一个从小到大在水里收拾他跟收拾一只小鸡一样的易小同,不喝水都不行了。
就在韩柏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后,缓缓自池底,浮了上来。可是却没有发现随他一起入水的易小同,他的心突然咯噔一下,然后不要命的划着水想游到游泳池边上。
易小同缓缓自他的身后浮出,一把擦去脸上的水渍,看着即将游到游泳池边的韩柏,舔了舔嘴角,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入水中。
韩柏看着伸手便可抓到的栏杆,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接触栏杆的瞬间,水下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紧而一股大力传来,直接将他拖入了水中。就这样,可怜的韩柏,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便被易小同扯入池底。
也不知道,又喝了多少水,才从池底浮了起来。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却丝毫不敢在水中停留,稍微恢复一丝力气,便再次游向岸边。这一次,易小同却没有再次阻拦,韩柏在握住栏杆的瞬间,激动的都快哭了出来。
可他一抬头,去看见两条雪白的大长腿,再向上看去,看到一张带着满满青春活力的漂亮脸颊,与一对粉白相间兔耳朵。
韩柏看着那张愈发妖艳的美丽脸庞,声音颤抖的说:“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易晓晓缓缓蹲下,对着韩柏说:“三年前,你和我打赌,看谁先在这个游泳池里喝饱水,后来,我赢了,你叫了我三年的姑奶奶,可三年过去了,我还是不喜欢你叫我易晓晓,还是姑奶奶好听一点,也可能是听习惯了吧!”
韩柏听完易晓晓的话,急忙说:“姑奶奶,我再叫你三年的姑奶奶,行不行?我脚抽筋了,快脱力了!快让我上去。”
易晓晓嘟着嘴,不怀好意的说:“说实话,别说你是装的,就算你是真的,我哥也能把安然无恙的捞上来!对吧,哥?”
易小同缓缓自水中浮出,笑了笑说:“别说在这里,就算是澜江里,只要你不游到中间去,我保证水鬼都拖不走你!”言语中,透着强大的自信。
韩柏脸色一变再变,随即有些泄气的说:“我再叫你五年的姑奶奶总行了吧!”
易晓晓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开韩柏抓在栏杆上的那只手的一根手指。
“八年?”
易晓晓接着摇了摇头,再次挑开一根手指。
“十年,不能再多了!”韩柏一咬牙说。
易晓晓不在摇头,而是一下子挑开韩柏那只手的两根手指,只留下一根食指在那栏杆上。
“哎呀,挑多了!”易晓晓突然说了一句。
“好了好了,我叫你一辈子的姑奶奶总行了吧!”韩柏垂头丧气的说。
“呵呵……”岸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韩柏抬头一看,发现易晓晓笑成了一朵花,在那一刻,韩柏发现他初中暗恋的笑起来最能撩人的班花与眼前之人的笑容,实在是,太像了。
只见易晓晓伸出一只手,笑容灿烂的对韩柏说:“上来吧!”
韩柏愣了愣,伸出手,握住了那只雪白的纤手,然后用尽身上仅剩的力气,爬出了游泳池。韩柏看了一眼坐在池边,眼神温柔的看着池中易小同的易晓晓,心里好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了一把,疼的他有些窒息,然后缓缓向宋煜走去。
宋煜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失神落魄的韩柏,心中了然,于是轻声开口说:“我托人查了一下她的成绩,比较吓人,要不要说给你听?”
韩柏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
“她与我,隔了不仅仅只是成绩这一道天堑,无论是相貌,家庭,都差了太多,那种女人,我能做的,终究只是仰望。”说完,他看了一眼池边的易晓晓,又看向池中的易小同。
“不知道,能让她笑意盈盈,温柔以待的他又到底是谁呢?”
易小同游了一会,缓缓游向坐在池边,用脚轻轻撩着水的易晓晓,最后在她脚边停下。
易晓晓颤抖的伸出手,摸了摸易小同肩膀上的有些微红的疤痕,轻声说:“哥,疼吗?”
易小同摇了摇头,说:“再疼,也没有晓晓疼!”
易晓晓闻言,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