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同学依旧每天睡到自然醒,不想上课就杵在院里埋头研究新菜谱,总让忆尤享受人生苦辣酸咸。每晚折腾折腾忆尤陪她看喜剧片,九阴白骨爪越发的熟练。半夜肚子叫了就会拍响隔壁的房门,拉着忆尤去街边吃热食唠唠嗑,隔三岔五的会找忆尤吵一架,第二天还是没出息的让忆尤陪他看电影。不知不觉阿锦已经在院子里生活了两年,生活似乎最好是这样一直过下去,尽显岁月静好,可偏偏不尽人意,该来的还是要来。
“孩子,跟我去美国。”
“我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母亲的出现让忆尤深感意外,他记得十几年前也是在这院子里,甩开自己紧紧扯住衣袖的手,指着一家人老死不相往来,随后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影。五年前来过一次办理出国手续便匆匆离开。
“如果放在五年前。”
“我可能还会答应你。”
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他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平和的看着眼前的母亲,她好像比五年前更显年轻,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海藻般的头发,光泽明亮。织锦缎的褐色旗袍配上昂贵的黑皮靴显的高贵不已,母亲很美,美的让他感觉生分。如果五年前那次见面是充满希望的憧憬,如今便是满心失望的逃避。
“是我对不起你,可是…”
“………”
“需不需要留下吃顿饭。”
“没事的话您就回去吧。”
忆尤毫不犹豫打断母亲的解释,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独自吃饭,睡觉,做功课,处理自己的情绪和内心,当然,阿锦是个例外,她从来不需要自己来习惯。
不容质疑的口吻让刘氏颇为失落,她显得有些憔悴眼神也开始黯淡下去,刚想开口继续劝导。
“砰…”
四合院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爷们,做饭没!我肚子咕咕叫你感觉不到嘛!”
“…………”
阿锦姑娘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晃过来。扯着嗓子的吆喝刺激到刘氏的耳膜,皱着眉头打量眼前闯进来的女孩。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这穿戴和说话的语气确实不被她看好。
肚子闹饥荒的阿锦这才看见院子里还杵着一位阿姨,扯了扯唇挠着头一脸的尴尬。站在两人面前讪讪的问着。
“忆尤,这位阿姨是?”
没等忆尤回话,
“我是她母亲。”
“小闺女你和我儿子什么关系。”
阿锦听了忆尤妈妈的话,心里轻松许多,咧着小嘴眉开眼笑。
“喔喔喔,妈妈好。”
“我是你儿子的媳妇。”
“………”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好像听到这辈子最不切实际的言语,简直是胡说八道。目光又转向了忆尤,她发现方才不苟言笑的儿子眼角里溢满了欢愉,这是多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儿。
“你说你是…”
刘氏惊异的几乎叫了起来。
“没错,她是我女朋友。”
忆尤上去搂住了阿锦的脖子,显得亲切无比,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
“追了很久才追到的女朋友。”
“………”
阿锦瞅着面前呆若木鸡的未来婆婆,讪讪的笑着,颇为尴尬。忙把肩上的猪蹄扯下。
“呵呵,那你们先聊,我去做饭。”
她讨厌这种沉默的气氛,绝对会憋死她的,转过头踢踏着拖鞋就往厨房逃逸。
“你怎么会有这种女朋友。”
小闺女跑起来的样子更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另她反感不已。
忆尤一声不吭的坐下不再回应,拿起石桌上的书籍翻看起来。
刘氏见儿子不理会她也没有发火,她确实没资格,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就走到厨房,她必须防患于未然。
“妈,你出去坐会吧。”
“……”
不懂矜持,不知羞耻。
“这屋里油烟味儿太大了。”
“………”
看着面前这个挥铲舞刀的姑娘,抓着手里活蹦乱跳的鱼一副拼命的架势,女人情不自禁的退出门外,还是与这种疯癫的姑娘保持距离。
阿锦的厨艺确实进步了不少,菜里再也不会参杂着鸡蛋壳和新鲜的泥土。只是西红柿炒蛋咸味儿盖住了应该有的酸味,韭菜叶还是有些焦黑,宫爆鸡丁成了宫爆鸡块,鸡块还带着些许冰渣,女人只是瞅了一眼就颤栗个没完,筷子都没敢动。身旁的忆尤狼吞虎咽的嚼着这些难以启齿的食物,一阵风卷残云,端起紫菜蛋汤呼呼喝了几大口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只剩残渣的碗。看的刘氏诧异不已,记忆中那个对食物很苛刻,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的孩子哪去了。
“再来一碗。”
忆尤只是认为阿锦今天的饭药不死人,没看见苍蝇搁旁边嗡嗡转着么。
“喔喔好”
女人有些崩溃。气氛尴尬,因为她的加入一时间都缄默无语,不过好在有个丝毫不显局促的姑娘在,眯着狭长的弯眸一脸的怡然自乐。
“哎哟,忆尤,你给妈夹些菜啊。”
“别顾着自己吃。”
“……”
阿锦在一旁拍着忆尤的手,厚颜无耻的扯着亲近。看着男孩吃的这么香,自己都有些饿了,耸了耸小鼻子随便夹了几筷子放嘴里。嚼,嚼,嚼。
“噗…”
一脸的囧样,好糗…,虽然已是全力以赴但还是差强人意,熟了的糊了,没熟的又硌着牙痛。咪了口齁咸的紫菜汤,瘪了瘪小嘴,貌似更饥渴了…低头又瞅瞅身边的大男孩扒拉着菜一脸的享受,心里满满的小感动。
“没事的话您就回去吧。”
忆尤打破了母子二人的僵局,不想了解她这些年如何委屈,他只知道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雍容华贵,光鲜亮丽,也算放了心,就算她承受了万种屈辱和折磨自己会好到哪里去。
“我刚回国也没地方落脚。”
“索性,你这还有间房子,不如…”
“不…”
还没等忆尤拒绝。
“好好好,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妈搬过来会方便很多。”
“再说一个人呆在美国,回来肯定不习惯,这两天我带妈熟悉熟悉环境。”
“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
“………”
忆尤看着眼前这个唠唠叨叨没完的姑娘,厚颜无耻的样子让他差些咬着舌头,自己还没认亲她到贴着厚脸往上凑了。
“阿锦,你们不熟,不许乱叫。”
趁刘氏在屋子收拾之于,忆尤把阿锦扯到自己屋子警告着,盯着面前咧着小嘴神情欢愉手舞足蹈的姑娘,搞不懂她瞎乐个什么劲。
“没乱叫,是你妈,我也要叫妈。”
“你说妈会不会欣赏我很识大体。”
“………”
阿锦朝忆尤床上很没矜持的仰躺下去,支着脑袋晃荡着小腿说不出的惬意,弯着眼眸看着眼前的大男孩,语气里浓浓的打趣。
“她没养过我一天。”
“奶奶去世的时候她都没来过。”
忆尤走到床边靠着阿锦坐下,一把扯开搭在腿上的两只猪蹄,垂下眼眸,紧紧抿着唇,心烦意乱。
“至少她生了你,就凭这点,几辈子你都还不起。”
阿锦拿着忆尤床边的笔记翻看着,瞅了几眼丢到一边,郁闷不已,原来大二的书籍她也看不懂了。晃着小脑袋又开始搁床上摸索好玩的物件儿。看着这个没有矜持扒拉自己床的姑娘,忆尤头痛的揉着太阳穴。
“………”
“我又没让她生…”
“啪…”
“你干嘛,痛哎。”
脑瓜被身边突然坐起的姑娘狠狠磕了下,成功阻止了他的出言不逊。
“呸呸呸呸呸…”
“你个傻缺玩意儿!嘴里瞎扯什么东西!”
“………”
“这话比砒霜还要毒,说这话你也不怕折寿遭雷劈。”
咕咕叨叨的小嘴把男孩喷的一脸唾沫腥子,忆尤看着眼前揪着眉头气呼呼的阿锦,搞不明白她生哪门子的气。
阿锦看着摸不清头绪的男孩,
“忆尤我问你。”突然扬起小手拖住眼前人的脸颊,口气正经无比。
“不谈过去,现在你幸福么。”
“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很快乐?”
“………”
忆尤看着瞬然严肃的姑娘,认真的眼神让他不敢乱开玩笑,怔了半晌,抿着嘴点了点头。
“归根结底这些美好的东西都是她赐予你的。”
“堪比妖孽的脸,爱憎分明的心。”
见忆尤盯着她不吭声,女孩又开始阿婆一般的絮絮叨叨。
“一手好厨艺,百十来斤的躯体。”
说到这姑娘突然咧起了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眯着弯弯的两枚月牙又没了正形。
“还有,噗,还有你,哈哈。”
“还有你天天一脸闷骚的表情。”
“你传宗接代生娃娃的超能力。”
“………”
“嘿嘿,都是她给你的对不对。”
“………”
无厘头的缎子尽管很让忆尤崩溃,但是话糙理不糙,并没有去反驳。
阿锦捏着男孩脸,凝视忆尤的双眸中有温柔的星光,夹杂着让人看不透的惋惜。
“女人就算再豁的出去那也是水做的,要疼着护着。”
“我是,隔壁阿婆也是,你妈也是。”
“再说林阿锦都有捱不住都时候,何况你妈呢。”
语气中让人心疼的惆怅,他琢磨不透。
“没疼没爱你也许她有错,但至少没害过你,打着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
“你说你连自己母亲都不孝顺,往后我哪敢和你过日子。”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得忆尤哑口无言。他伸手把阿锦的短发挽在耳后,这份奢侈的亲情关系自己从不在意,对她来说就这么珍贵?非要如此维护。
“可是她要带我去美国。”
“那我们…”
他不想还没开始就告别,既然抓住了眼前的人就不能放弃。
“那就去。”
看着阿锦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他不禁有些气恼。
“喂,林阿锦,我们现在可是未婚夫妻哎,你怎么放心。”
听着眼前的大男孩气恼的语气好笑不已,狭长的眼睛弯弯的眯起,清亮眸子里透着亮烈的光。
“傻子,去之前给我个承诺。”
凑上脑袋在他额头上狠狠印了一下。一阵浓浓的酥意直侵到忆尤骨子里。
“要真呆不住,翻山越岭我也来。”
“…………”